靜地看了我一會,問:“你沒有家?”
我一怔,反問:“你呢?”
“我的家……”他抬頭看天,“處處爾虞我詐,那裡,如同一個冰冷的籠子,沒有值得相信的人,有也等於沒有。”
心中好像堵了些什麼,我說:“那你終究還是有的,既然有便要珍惜。我卻沒有,自我懂事開始,我便長日跟著師尊,除了他,我也沒有其他人可以相信。”
“這樣很好。”他淡淡地說。
“很好?”我不解。
“孤獨的環境成長,有助於你不要輕易相信別人。”
“我不懂。”
他斜睨了我一眼,似乎帶些驚詫,那種冷冷然的聲音說道:“那麼你日後慢慢的會懂。”
我的心一動:“唐少司是你什麼人?”
他的眉尖一挑,愕然問道:“你認識少司?”
“是。”
“怎麼認得的?”
我略略將過程講了一遍,連同覃王爺的事情。他聽後沉默不語,半晌才問:“你為什麼忽然問起少司。”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你值得信任的人。”我盯著他,問道。
“哈!”他輕輕一笑,“你倒是聰明。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少司,也許是值得我信任的人,但是,我不保證將來如何。”
“你的回答真刁鑽。”我愁眉苦臉地。
“我只是做出比較精確的答案,我不想要花團錦簇的欺瞞,你懂嗎?”
我皺著眉看他:“你是覺得,你身邊無一人可值得永遠相信?”
“你總算聰明瞭些。”
“可是……可是……”我囁嚅,咬了咬唇。
“可是什麼?欲言又止,可不是個好習慣。”
“可是我呢?”我仰頭。
“你?”他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住了腳,側著臉看我,似乎要細心傾聽。
“是的,是我,如果是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很忠誠守在你身邊!做你能夠相信的人。”
※※※※
冷風吹過,不知從何處吹來的蘆花,飄飄揚揚,好像是秋日的雪,襯著晴朗天色,襯著金色陽光點點,有一種虛無飄渺的,致命的美感。
而那柔軟的唇形一動,他譏誚地問道:“風清,你是不是以為我很好騙?”
“什麼?”我渾身僵硬。
“沒有人可以保證什麼‘一定會’,你說出每句話,都要有絕對的信心實踐,否則便是空言無用,便是背叛跟欺瞞。”那冷冷的聲音在陽光裡漸漸結了冰,“風清,你有沒有讀過這首詩?”
“什麼?”
他昂起頭,下巴的形狀顯得尖尖的,我見猶憐。而那聲音卻硬生生的,不留情面。
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靜想離愁暗淚零,欲棲雲雨計難成,少年多是薄情人。”
我的心一痛,我知道這個。
不等他念完,我張口接道:“萬種保持圖永遠,一般模樣負神明,到頭何處問平生。”
他停了口,悠然看我。
“《全唐詩》之中,孫光憲的《浣溪紗》。”我咬了咬唇,補充。
我明白了。
唐少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