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許氏已經泣不成聲。她多麼希望丈夫能拒絕,但一次次的失望猶如一把把利刃,反覆切割著同一個傷口。
雲居雁搖頭,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對她而言。她並不是在勸許氏,她只是在說前世的自己。不想全功盡棄,她擦乾眼淚,繼續說道:“母親,您覺得父親不如外祖父,可是您看到的只是外祖父沒有妾室,您怎麼知道是他主動拒絕……”
“一定是的。你外祖父經常說,如果我有你外祖母一半的溫柔體貼……”
“母親,溫柔體貼不是用在納妾上的。”
“囡囡,你還小,你不懂。”許氏漸漸止了眼淚,“總之我不會再和你父親慪氣,我會忍讓著,誰讓我只生了你一個女兒。”
雲居雁又急又氣。父親畫上的母親不是眼前自哀自憐的女人。“母親,就算你打算忍著,你有沒有為父親想過?或許父親是為了您,為了您的名聲才沒有拒絕,或許他也覺得委屈。”
許氏不語,心底並不認同這話。她已經三十多快四十了,試問世上有哪個男人不愛十七八歲的少女?她不想再與女兒糾纏這個話題,吩咐雲居雁先行回房洗漱。她不想讓魯氏和許慎之看出任何異常。~
雲居雁知自己並未說服許氏,急道:“母親,難道您真的是在乎自己的名聲多過在乎父親?”在許氏欲表態前她又搶著說:“如果你真的在乎父親,不如就明明白白問他,他是不是想要納妾,是不是非要生兒子不可。如果他說是,他便不值得你為他如此痛苦。如果不是,以後您就不要再提妾室、通房之類的話題。”
許氏依然不語。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她也想過索性問清楚,但她害怕聽到答案。如果他真的說出口了,一切就都來不及了,她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雲居雁看著沉默的母親,她彷彿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又恍惚見到了將來的自己。她曾經深愛許弘文,但那只是一場騙局;她愛沈君昊,而他卻厭棄她。她緊緊咬住下唇。兩世的不幸,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幸福,至少要讓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幸福。
“母親,邁出第一步並不難的。或許走出了這一步,您會發現一切都只是您誤會了父親。退一萬步,即便父親讓您失望了,您還有我。”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
“能有多複雜?”雲居雁反問,繼續勸道:“您不是說,外祖父經常說,您唯一的優點便是敢作敢當,不放棄嗎?面對父親,難道您就做不到了嗎?您不是說,您和父親的婚事是您從大長公主手裡爭來的嗎?你現在又為何不敢爭一爭父親的真心呢?或許您真的只是顧著自己的名聲,一點都不在乎父親。”
話說到這份上,雲居雁知道母親這邊她已經沒什麼可做的了。眼下她應該儘快去探一探父親的心思。辭別了許氏,她藉口腳傷,讓春芽送她離去,偷偷吩咐她,暫時不要讓張媽媽和趙媽媽單獨在許氏身邊伺候。
春芽亦覺得許氏突然想到收通房,肯定是受了兩人之一的鼓動,甚至上一次柳易的事也是。不過她只是一個奴婢,不好說什麼。如今雲居雁開口了,她自然明白她的意圖,馬上就答應了。
雲居雁原本打算去找父親,出了院子便遇上了魯氏,告訴她雲平昭和許慎之出去喝酒了。她轉念一想,魯氏肯定是知道了她父母爭執的事,特意在這裡侯著。“不知舅母這是想去找母親,亦或是有話對我說。”她笑著問,儘量不讓魯氏看出自己的膝蓋受了傷。
魯氏在得知雲平昭甩門而出的時候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她與許慎之一直知道許氏夫妻唯一的問題便是“子嗣”二字。不過雲平昭他們都是十多年的夫妻了,此時他們擔心的不是許氏,而是雲居雁。因此許慎之邀了雲平昭出去喝酒,想趁機勸一勸他,而魯氏就在這邊等著雲居雁。
兩人走到樹蔭下的亭子內坐下,石凳上早已擺上茶具水果。魯氏親手剝了一個橘子交到雲居雁手中。雲居雁只得吃了一口。很酸,眼下還不是橘子成熟的季節。
“是不是難以下嚥?”魯氏笑著問。不待雲居雁回答,她開啟了一個燉盅,裡面是用蜂蜜醃過的橘瓣。她舀了一勺,湊到雲居雁嘴邊。雲居雁只得吃下。蜂蜜的清甜掩蓋的橘子的酸澀,酸橘那股未成熟的澀味也被蜂蜜的槐花香味遮住了。
“舅母是否有話對我說?”雲居雁問。她嘗得出,橘子是不久前才醃的,為了入味,用小火燉了一會兒,此刻還是熱的。
魯氏笑著搖頭,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到你們過兩天就走了,有些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