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說道:“我當竭盡全力,設法去奪得黑玉斷續膏來,醫治三師伯和六師叔之傷。”楊不悔道:“殷六叔這麼瞧著我,我越想越覺爹爹和媽媽對他不起,越想越覺得他可憐。無忌哥哥,我已親口答應了殷……殷六叔,他手足痊癒也好,終身殘廢也好,我總是陪他一輩子,永遠不離開他了。”說到這裡,眼淚流了下來,可是臉上神采飛揚,又是害羞,又是歡喜。
張無忌吃了一驚,哪料到她竟會對殷梨亭付託終身,一時說不出話來,只道:“你……你……”楊不悔道:“我已斬釘截鐵的跟他說了,這輩子跟定了他。他要是一生一世動彈不得,我就一生一世陪在他床邊,侍奉他飲食,跟他說笑話兒解悶。”張無忌道:“可是你……”楊不悔搶著道:“我不是驀地動念,便答應了他,我一路上已想了很久很久。不但他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要是他傷重不治,我也活不成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這麼怔怔的瞧著我,我比甚麼都喜歡。無忌哥哥,我小時候甚麼事都跟你說,我要吃個燒餅,便跟你說;在路上見到個糖人兒好玩,也跟你說。那時候咱們沒錢買不起,你半夜裡去偷了來給我,你還記得麼?”張無忌想起當日和她攜手西行的情景,兩小相依為命,不禁有些心酸,低聲道:“我記得。”
楊不悔按著他手背,說道:“你給了我那個糖人兒,我捨不得吃,可是拿在手裡走路,太陽曬著曬著,糖人兒融啦,我傷心得甚麼似的,哭著不肯停。你說再給我找一個,可是從此再也找不到那樣的糖人兒了。你雖然後來買了更大更好的糖人兒給我,我也不要了,反而惹得我又大哭了一場。那時你很著惱,罵我不聽話,是不是?”
張無忌微笑道:“我罵了你麼,我可不記得了。”楊不悔道:“我的脾氣很執拗,殷六叔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糖人兒,我再也不喜歡第二個了。無忌哥哥,有時我自己一個兒想想,你待我這麼好,幾次救了我的性命,我……我該當侍奉你一輩子才是。然而我總當你是我的親哥哥一樣,我心底裡親你敬你,可是對他啊,我是說不出的可憐,說不出的喜歡。他年紀大了我一倍還多,又是我的長輩,多半人家會笑話我,爹爹又是他的死對頭,我……我知道不成的……可是不管怎樣,我總是跟你說了。”她說到這裡,再也不敢向張無忌多望一眼,站起身來,飛奔而去。
張無忌望著她的背影在山坳邊消失,心中悵悵的,也不知道甚麼滋味,悄立良久,才追上韋一笑等三人。說不得和韋一笑見他眼邊隱隱猶有淚痕,不禁向著楊逍一笑,意思是說:“恭喜你啦,不久楊左使便是教主的岳丈大人了。”四人下得武當山來。楊逍道:“這趙姑娘前後擁衛,不會單身而行,要查她的蹤跡並不為難。咱們分從東西南北四方搜尋,明日正午在谷城會齊。教主尊意若何?”張無忌道:“甚好,便是如此,我查西方一路罷。”谷城在武當山之東,他向西搜查,那是比旁人多走些路,又囑咐道:“玄冥二老武功極是厲害,三位倘若遇上了,能避則避,不必孤身與之動手。”三人答應了,當即行禮作別,分赴東南北三方查察。向西都是山路,張無忌展開輕功,行走迅速,只一個多時辰,已到了十偃鎮。在鎮上面店裡要了一碗麵,向店伴問起是否有一乘黃緞軟轎經過。那店伴道:“有啊!還有三個重病之人,睡在軟兜裡抬著,往西朝黃龍鎮去了,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張無忌大喜,心想這些人行走不快,不如等到天黑再追趕不遲,以免洩露了自己行藏。當下行到僻靜之處,睡了一覺,待到初更時分,才向黃龍鎮來。
到了鎮上,未交二鼓天時,他閃身牆角之後,見街上靜悄悄的並無人聲,一間大客店中卻燈燭輝煌。他縱身上了屋頂,幾個起伏,已到了客店旁一座小屋的屋頂,凝目前望,只見鎮甸外河邊空地上豎著一座氈帳,帳前帳後人影綽綽,守衛嚴密,心想:“趙姑娘莫非是住在這氈帳之中?她相貌說話和漢人無異,行事驕橫豪奢,卻帶著幾分蒙古之風。”其時元人佔治中土已久,漢人的豪紳大賈以競學蒙古風尚為榮,那也不足為異。他正自籌思如何走近帳篷,忽聽得客店的一扇窗中傳出幾下呻吟聲。他心念一動,輕輕縱下地來,走到窗下,向屋裡張去。只見房中三張床上躺著三人,其餘兩人瞧不見面貌,對窗那人正是那個阿三,他低聲哼唧,顯是傷處十分痛楚,雙臂雙腿上都纏著白布。張無忌猛地想起:“他四肢被我震碎,定用他本門靈藥黑玉斷續膏敷治。此刻不搶,更待何時?”開啟窗子,縱身而進,房中站著的一人驚呼一聲,揮拳打來。張無忌左手抓住他拳頭,右手伸指點了他軟麻穴,回頭一看,見躺著的其餘二人正是禿頂阿二和八臂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