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他若將孩兒視若己子,那麼孩兒在這島上就再不愁他加害,縱然他狂性發作,也不致驟下毒手。”說道:“謝前輩,我為這孩兒求你一件事,務懇不要推卻。”謝遜道:“甚麼?”殷素素道:“你收了這孩子做義子罷!讓他長大了,對你當親生父親一般奉養。得你照料,這孩兒一生不會吃人家的虧。五哥,你說好不好?”張翠山明白妻子的苦心,說道:“妙極,妙極!謝前輩,請你不棄,俯允我夫婦的求懇。”謝遜悽然道:“我自己的親生孩子給人一把摔死了,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你們瞧見了沒有?”張翠山和殷素素對望一眼,覺得他言語之中又有瘋意,但想起他的慘酷遭際,不由得心中惻然。謝遜又道:“我那孩子如果不死,今年有十八歲了。我將一身武功傳授於他,嘿嘿,他未必便及不上你們甚麼武當七俠。”這幾句話淒涼之中帶著幾分狂傲,但自負之中又包含著無限寂寞傷心。張翠山和殷素素不覺都油然而起悔心:“倘若當日在冰山上不毀了他的雙目,咱們四人在此荒島隱居,無憂無慮,豈不是好?”
三人默然半晌。張翠山道:“謝前輩,你收這孩兒作為義子,咱們叫他改宗姓謝。”謝遜臉上閃過一絲喜悅之色,說道:“你肯讓他姓謝?我那個死去的孩子,名叫謝無忌。”張翠山道:“如果你喜歡,那麼,咱們這孩兒便叫作謝無忌。”謝遜喜出望外,唯恐張翠山說過了後悔,說道:“你們把親生孩兒給了我,那麼你們自己呢?”張翠山道:“孩兒不論姓張姓謝,咱們一般的愛他。日後他孝順雙親,敬愛義父,不分親疏厚薄,豈非美事?素素,你說可好?”殷素素微一遲疑,說道:“你說怎麼便是怎麼。孩子多得一個人疼愛,終是便宜了他。”謝遜一揖到地,說道:“這我可謝謝你們啦,毀目之恨,咱們一筆勾消。謝遜雖喪子而有子,將來謝無忌名揚天下,好教世人得知,他父母是張翠山、殷素素,他義父是金毛獅王謝遜。”殷素素當時所以稍一猶疑,乃是想起真的謝無忌已死,給人摔成一團肉漿,自己的孩子頂用這個名字,未免不吉,然見謝遜如此大喜若狂,料想他對這孩兒必極疼愛,孩兒將來定可得到他許多好處,母親愛子之心無微不至,只須於孩子有益,一切全肯犧牲,抱了孩子,說道:“你要抱抱他嗎?”謝遜伸出雙手,將孩子抱在臂中,不由得喜極而泣,雙臂發顫,說道:“你……你快抱回去,我這模樣別嚇壞了他。”其實初生一天的嬰兒懂得甚麼,但他這般說,顯是愛極了孩子。殷素素微笑道:“只要你喜歡,便多抱一會,將來孩子大了,你帶著他到處玩兒罷。”
謝遜道:“好極,好極……”聽得孩兒哭得極響,道:“孩子餓了,你喂他吃奶罷!我到外邊去。”實則他雙目已盲,殷素素便當著他哺乳也沒甚麼,但他發狂時粗暴已極,這時卻文質彬彬,竟成了個儒雅君子。
張翠山道:“謝前輩……”謝遜道:“不,咱們已成一家人,再這樣前輩後輩的,豈不生分?我這麼說,咱三人索性結義為金蘭兄弟,日後於孩子也好啊。”張翠山道:“你是前輩高人,我夫婦跟你身分相差太遠,如何高攀得上?”謝遜道:“呸,你是學武之人,卻也這般迂腐起來?五弟、五妹,你們叫我大哥不叫?”殷素素笑道:“我先叫你大哥,咱們是拜把子的兄妹。他若再叫你前輩,我也成了他的前輩啦!”張翠山道:“既是如此,小弟惟大哥之命是從。”殷素素道:“咱們先就這麼說定,過幾天等我起得身了,再來祭告天地,行拜義父、拜義兄之禮。”謝遜哈哈大笑,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終身不渝,又何必祭天拜地?這賊老天自己管不了自己的事,我謝遜最是恨他不過。”說著揚長出洞,只聽得他在曠野上縱聲大笑,顯是開心之極。張殷兩人自從識得他以來,從未見過他如此歡喜。自此三人全心全意的撫育孩子。謝遜少年時原是獵戶,他號稱“金毛獅王”,馴獸捕生之技,天下無雙,張翠山詳述島上多處地形,謝遜在他指引下走了一遍,便即記住。自此捕鹿殺熊,便由謝遜一力承擔。
數年彈指即過,三個人在島上相安無事。那孩子百病不生,長得甚是壯健。三人中倒似謝遜對他最是疼愛,有時孩子太過頑皮,張翠山和殷素素要加責打,每次都是謝遜從中攔住。如此數次,孩子便恃他作為靠山,逢到父母發怒,總是奔到義父處求救。張殷二人往往搖頭苦笑,說孩子給大哥寵壞了。到無忌四歲時,殷素素教他識字。五歲生日那天,張翠山道:“大哥,孩子可以學武啦,從今天起你來教,好不好?”謝遜搖頭:“不成,我的武功太深,孩子無法領悟。還是你傳他武當心法。等他到八歲時,我再來教他。教得兩年,你們便可回去啦!”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