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敬軒這些年來就是主管造船、冶鐵、器械、兵甲等事務,自然也是極重視匠術的發展跟實際應用,也十分清楚這其中的意義——事實上,姜嶽從去年秋後領機械製造司,他個人的主要精力就投在蒸汽機的設計上,除了直接使用的近百名匠師外,為打造試製之管械、缸體、杆輪,軍械監及冶鐵監都予以大力的配合,投入大量的人力跟物力,便是在孫敬軒的支援下,才拿出看上去現在擺到林縛面前的試製機型來。也是孫敬軒咬牙支援姜嶽專門拿兩萬銀元在溧水西坡煤場先試製新式抽水機,但他沒有想過林縛要一下子再增加十倍的預算。
而戰事應用前景目前看上去最為廣闊、叫樞密院諸公都寄以厚望、林縛本人也時刻關注進展的伏火硫磺丹,孫敬軒明年也只打算拔不到四萬銀元的預算進行進一步研製。
伏火硫磺丹,林縛他自己更習慣稱之為火藥;離北伐也許不會拖過三年,想在三年之間在全軍推廣伏火硫磺丹,主要是成本太高,眼下還無法批次生產。而新式之槍械、炮械,若不能批次裝備,那對整體戰力的提高就不會有顯著的作用。
故而在林縛看來,伏火硫磺丹的相關研製工作要繼續做,也會挑選一小部分精銳武卒逐步的試用新式戰械,但在林縛看來,反而不及蒸汽機來得急迫。
“燕胡大概也會想著休養一段時間的,這幾年兵馬倥傯,我也會想著在江寧歇息一段日子,將諸多關係理理順,”林縛說道,“若無意外,明後年只會往海東投入兵力,助甄氏奪高麗半島——是不是奪下整個高麗半島或使甄氏與李氏共治高麗半島,還要另議,不過明後年戰事規模遠不會像今年這麼密集,會叫你們歇一口氣……”
“要是明後天沒有大的用兵計劃,試製八組抽水機,倒也勉強能應付,械造倒是能省出二十萬銀元出來。”孫敬軒說道。
淮東此時能控制的歲入規模,幾乎是北地未失之前、燕京中樞歲入的兩倍半——既使這種下,要額外拔出二十萬銀元來,還要從軍械監往外擠,便能知道支度之緊了。
林縛笑著跟姜嶽說道:“你看敬軒公愁眉苦臉的樣子,這二十萬銀元,你不幫我用好了,這接下來我便要替你挨‘鋪張奢淫’的罵名了!不過你的壓力也不要太大,”稍停頓了一下,說道,“當然,我使煤場先試用新式抽水機,不是沒有過權衡……”
“當世用水力,就有著人力及畜力遠不及的優勢,然而能得水力的煤場太少,眼下僅夷州竹溪一處。孫尚望來函稱竹溪煤得水力之便,甚是廉價,有海船運販售之明州等地還有厚利可牟;胡喬逸又來函稱,明州煤價比江寧還要低上兩成——江寧所耗之煤,皆產自溧水、宣州,有運渠相通,水運最遠不過二百里。我就算著宣州、溧水之煤能用新式器械的排水,使煤價降去三分之一。你們算算看,舉國之中,冶鐵、燒瓷、石灰及磚瓦等業,一年要耗用掉多少煤石;江寧、維揚、杭州、明州、平江、崇州、江夏、潭州以及江州等大城,一年要耗用掉多少煤石!你們算算看,淮溧宣濮等六大煤場,一年要節約多少銀子?”
林縛有心暫時先以“崇國公府…樞密院”的架構掌控天下,除了牢牢控制兵權外,還有一個,也可以說是更重要的一個措施,就是不斷加強樞密院能夠直接控制的財權。
林縛以崇州五縣及夷州島為私邑,除私邑收入及海貿厘金外;早在江寧戰事之後,林縛就透過政事堂的名義宣佈各地礦山為公有,在樞密院下設礦監司以治礦事;還有就是工坊司以治天下工坊。
以後世的說法,就是除私邑及直營工場的收入外,海關關稅及工礦增值稅,都是樞密院的直接收入來源。
這些收入,在淮東之前,幾乎都不列在中樞歲入的範圍之內,而是給各地士紳豪族侵吞,幾乎沒有人能夠估算出其規模來;故而在江寧戰事之後,林縛要求將礦山及工坊之事都納入樞密院的治轄,當時主持中樞的陳西言、程餘謙等人也沒有反對,而地方上也由於受戰事摧殘,士紳鄉族勢力給打壓到極致,即使想反對,也遠未能擰成一股勢力。
工坊還是其次。
各地都叫戰火犁過一遍,即使維揚、平江、杭州、丹陽等少數地方的工坊業沒有受到戰事摧殘,但也由於織染、巢絲、造船、冶鐵、燒瓷等業與淮東直接控制的工場差距太大而給淘汰。眼下真正有大利的大規模工場、工坊,主要集中於崇州、江寧等地,容易控制。
林縛到中後期著手要去做的,主要還是將分散於各地的礦山控制起來,不再使礦山成為各地士紳鄉族無本生利的財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