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極為難得的穿了一件石青色對襟長襖,於小靈沒嫁進來之前,她是唯一一個可以穿紅著綠的夫人,這也是朱氏向來的樂趣,便是於小靈嫁進來之後,她也沒收了那些粉紅柳黃的衣裳,有時候穿得比於小靈都鮮豔些。
只是今日她穿了一件石青色的對襟長襖,也不落座,來回在廳裡走著,捏著手帕在眼角來回擦拭把眼角都擦紅了。
於小靈在簾縫中看著,沉了口氣,才撩開簾子進了屋。
“嬸孃怎麼……”她話還沒說完,朱氏一眼看著她,便一步邁過來,拉上了她的手:“侄媳婦,伯爺他……他恐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於小靈渾身一緊,在心底暗道。
她突然想了起來,方才朱惠譽來的時候,張口便道是徐泮沒了,卻沒說徐泮因何出了事,她當時一邊防著朱惠譽,一邊心急如焚,自然也沒細問,而朱氏現下卻說徐泮是凶多吉少,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她攥了攥拳,裝作驚慌地掩了口,眼睛看著朱氏問道:“嬸孃說什麼呢?伯爺到底出了什麼事?”
“伯爺他……伯爺……”朱氏正要說,好像又被哭聲哽咽住了。
她眼角飛快地看一下於小靈,只見於小靈面上發青,眼中盡是著急,心下一喜,變本加厲道:“我……我……我不該告訴你,侄媳婦你好好養胎,我這就下山去了!”
急匆匆地跑上山來一趟,話說到一半就往鄉下去,做這姿態,可不就是想引得的人撓心撓肺?!
於小靈心裡知道,她定是故意為之,反倒越發沉得住氣了。她只是裝作朱氏想要看到的樣子,一伸手便拉走了朱氏的胳膊。
“嬸孃話還沒說完,怎地要走?!嬸孃快說,伯爺到底怎麼了!”
朱氏被她這麼一拉,一顆心越發欣喜起來,又從眼角極快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跺著腳嘆氣,只是不說。
於小靈這裡裝做急得不行,可她也想知道,朱氏到底會說出個什麼說法來,不由拉著她反覆問。
一連問了好幾句,那朱氏瞧著差不多了,才好像下了決心,開口道:“侄媳婦,伯爺他帶兵誤入了沙漠,三四天沒出來了!韓將軍派人去尋了,尋了好幾回都沒找著人。他失蹤的那地方可全是黃沙呀,一丁點兒水都沒有!三四天了,這哪裡還有……”
朱氏說到這裡,裝作做不下去了,拿帕子捂著臉,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於小靈聽了他的話,也有些發愣。
朱氏為何會說徐泮誤入沙漠呢?
如果她想要將徐泮的死一錘定音,直接說徐泮被瓦剌人擊殺了豈不是好?她只說這失蹤在沙漠裡了,那也全不是沒有生還的機會呀!
於小靈這樣一想,心裡有些顫。
朱氏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會突然想到沙漠這樣的具體的事情呢?這難道,不是他們朱家編造的,而是,確有其事?!
“嬸孃從哪裡得來的訊息?是真是假?!”於小靈瞪著朱氏,厲聲問道。
“是我大哥的家書,說是伯爺也凶多吉少了呀!我一得到訊息就來跟侄媳婦說了!伯爺是咱們一家的頂樑柱,可不能出了事呀!”
可不能出了事,你是巴不得他出事吧!
於小靈來不及再去咒罵朱氏用心狠毒,她去琢磨方才朱氏說的話。
若是朱氏能得到比她更早的訊息,那也只有從朱丙俊的家書中了。所以,朱惠譽也是從那份家書中得到的訊息嗎?這到底是朱氏姑侄二人的合謀,還是不謀而合呢?
於小靈極力冷靜的去分析這些事情,可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只覺得頭暈的厲害,此刻只想縱身飛到固原,親眼看一看徐泮。
朱氏說完這話,便開始哭個不停,然後還來來回回地勸於小靈,千萬不要當一回事,說不定老天也開眼,便把徐泮放回來了。
等老天爺開眼,再把徐泮放回來,那該是幾千年才能遇到一回事?她說這話,比說徐泮九死一生還有狠得多!
於小靈被她說得頭昏腦脹,覺得自己再聽她說下去,指不定就被她糊弄住了,趕緊喊了華嬤嬤和暖橘過來,找了個藉口把說個不休的朱氏打發走了。
朱氏走了以後,禪院裡越發的安靜了,只是這安靜卻讓人覺得心涼。
於小靈這一上晌經了朱家姑侄二人不懷好意的報信,心裡到底靜不下來了,她叫邵班過來問詢,將朱氏來報信的事情跟邵班交了底。
邵班一聽,當即就皺了眉頭:“固原以北確是黃沙漫天,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