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趴在辦公桌上,打著呼嚕,嘴邊放著一塊毛巾,接收著嘴裡流出來的東西。毛巾是白色的,沾過水的地方呈現灰色,現在幾乎看不見白色了,不知道夢見什麼了。我拍醒老師說,同學都在班裡等著您呢。他睜開掛滿眼屎的雙眼,看了一眼表說,媽的,又睡過了,然後拿起桌上的毛巾,用力一擰,嘩啦一聲,又一地水。他看我還在一旁站著,就說,你先去,我把毛巾晾上就來。
這個同學揉揉眼,看看空白的試卷,自言自語說:“睡覺可真耽誤事兒,一睡又是一年,去年就是睡過去的。”
時間快到了,我寫完最後一個字,筆也沒水兒了。檢查了一遍,知道了一根筆芯能寫一萬個發育正常的蟑螂那麼大的字,如果寫營養不良的蟑螂那麼大的字,能寫一萬兩千個。
出了考場,我第一次在這種時候產生了不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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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門都考完了,整體感覺不錯,不出意外,應該能進複試。
休息了兩天,把考前缺失的覺都補了回來。從床上起來後,我覺得應該乾點兒什麼了,考研結果兩個月後才出,這兩個月閒著是對生命的浪費,於是買了份報紙,尋找工作機會。
三個多月的考研複習給我留下後遺症,政治背多了,考完再看到文章還忍不住要背,報紙上雞蛋又漲價的訊息,就差點兒讓我沒忍住,因為政治中要背許多人名和著作,所以險些連那篇新聞的標題和實習記者的名字也給背了。
一家廣告公司正在招聘策劃和創意人員,公司的名字看著眼熟,馬傑好像就在這上班。於是給馬傑打了電話,果不其然,就是他們公司在招人。我說我想試試,馬傑說那就來吧,他現在是副總經理,正好負責招聘。
我說:“你夠能混的,都以總相稱了,雖然是副的。”
馬傑說:“瞎,徒有虛職。公司總共就十幾個人,總經理沒什麼文化,狗屁不懂,就是狂有錢,又附庸風雅,就開了這麼一家廣告公司,說是要和文化界建立友好往來。我應聘的時候白話兒了幾句,就成了副總,幫他打點公司。”
到了馬傑的辦公室,並無他人,我坐下後說的第一句話是:“媽的,我都墮落到讓你給我面試了。”
上學的時候,這小子除了愛看毛片兒,做什麼事情都不負責,該他開啟水不打,害得我們幾個同樣懶得只有在自己打水那天才拎著壺去水房的人寒冬臘月沒有開水洗腳,只好盆裡接了涼水用打火機烤(多虧臉盆是鐵的,這是學校做的惟一一件還算說得過去的事情),或者和別的宿舍同學湊合一下,等人家洗完了我們再洗,要麼就把別人吃完泡麵剩下的還泛著油星尚存溫度的湯倒進自己的盆裡。除此之外,馬傑的翫忽職守還體現在玩CS的時候,他身為警,總是躲在同伴後面,遇到匪埋雷的時候,看對方人多,就倉皇而逃,為了跑得快,還把槍扔了,任目標被炸掉。幸好他沒當公務員.要指著他為人民服務,休想!
他最讓我痛恨的毛病就是,自私。我們宿舍出去吃飯的時候,他總把熱菜和肉菜放自己這邊,而將冷盤和素菜擺在我們這側,所以入學的時候大家體重都差不多,四年後他比我們胖了二十斤。還有在睡覺的時候,我和他睡對床,兩張床鋪之間是推拉窗戶,只能開啟一側,每當炎熱的夏日,他就會開啟自己那側的窗戶吹涼風,而我這邊密不透風,悶熱難當,即使第二天睡前我開啟自己這邊的窗戶,但到了夜裡,汗流浹背地醒來時卻發現,自己這側窗戶又被關上了,而他那邊卻開著,他正在涼爽的夜風吹拂中熟睡。我大怒,關上他那側的窗戶,開啟自己這邊,可睡著沒一會兒,又被熱醒,睜眼一看,我這邊的窗戶又關上了,而他蓋著毛巾被躺在床上安詳自在,蚊帳被風吹得搖擺不止,看了我都擔心他中風。整個夏季,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在心裡默唸:為人透氣的窗緊閉著,為狗吹風的窗敞開著。
我這邊的窗戶倒也不是一年四季總關著,冬天的時候,為了散發宿舍裡充斥的鞋和襪子的氣味,他就開啟我這邊的窗戶,我經常睡著睡著被凍醒,有一次起床後我照鏡子,居然在頭髮和眉毛上看到了冰霜。所以大學
四年裡,夏天的時候,我經常上火中暑,冬天一到,又開始咳嗽感冒。
我說:“你怎麼可能當上經理呢?”這個問題比考研試題都讓我費解。
“誰沒個變化。”馬傑微微一笑,“祖國正日新月異,咱們也得跟上腳步,不能掉隊。”
“招聘的事兒你說了算嗎?”我問。
“除了招總經理,別的職位都我說了算。”馬傑坐在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