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嘴角挑起,輕輕笑了幾聲,才道:「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你若應承了,不但能拿到文玄緒毒針解藥,更能享受你方才所見的人間至樂,那九條人命,也包在我身上一筆勾消,天留門人決不與你為難。這三件好處,你說怎麼樣?」
殷遲聽見「人間至樂」四字,又覺那房中歡悅無涯的聲音仍隱隱傳入耳中,心想:「她給我這麼大的好處,要我去做的事,就定然對我有極大壞處。她不是要我死,卻會是甚麼呢?」腦中忽地靈光一閃,也不及細思理路為何,順口便說:「你天留門劍術高超,甚麼西旌的人會殺不了,要我去殺?」
馮宿雪款擺身子,向他走近兩步,注視著他道:「你的確聰明。我同時與西旌赤青兩派為敵,但我不是要你殺一兩個人,我是要你入我天留門下,學全了畫水劍譜,替我馮宿雪辦事。你敢不敢?」
此語大出殷遲意料,他一聽到「學全了畫水劍譜」,報仇的熱念上湧,再聽到馮宿雪相激之言,差點便要當場答應。忽聽得那房中琴音漸促,錚的一聲斷響,卻是有人奏樂之時琴絃斷了,瞬即想起:「天留門人不知有甚麼邪術,瞧那些人意志昏聵,狂舞不停,大庭廣眾之間解衣淫樂,絕非酒醉。」退了一步,問道:「你說人間至樂,便是剛剛所見那樣麼?那究竟是甚麼?」
馮宿雪搖頭道:「你未入我門,我不能說。」忽然舉手揮滅了身旁山壁上一盞綠焰燈,兩人臉上綠油油的光亮不見了,馮宿雪揹著光亮,在暗影中輕嘆了一口氣,道:「殷遲,自從我見到你,始終見你神色抑鬱,似乎胸中有許多未足之事,你年紀輕輕,何以如此傷懷?想是仇恨太重,割捨不下了。這世間多麼苦,倘若能忘卻那些愁苦,片刻貪歡,不是很好麼?」
殷遲迴想房內諸人神情,的確便像是了無掛礙,無拘無束地超脫凡俗,做盡清醒時所不能為之事。馮宿雪又道:「你入我門來,既能學藝報仇,又能享受到凡人沒福氣享的樂趣。再說,天留門人出手,哪有留情?愛怎麼殺,便怎麼殺,我瞧你也是個使情任性之人,你不想要這樣的日子麼?」
殷遲鼻中聞到她身上幽香陣陣,耳裡聽到的是房內的放浪之聲,心中三分期待,三分羞愧,剩下的卻是恐懼,只想:「那究竟是甚麼滋味?那究竟是甚麼滋味?房中那些人此時在想甚麼?還是他們真的甚麼也不用去想?我若學成畫水劍,又有天留門諸般毒藥作為後盾,到那時橫行江湖,想要做甚麼,便做甚麼,日子是不是便快活得多?」身子微顫,只想馬上體會這般快意人生。
馮宿雪不再勸說,靜待他答話,卻又向前走了一步。殷遲背後的綠焰燈映在她臉上,燈色雖然黯淡奇特,在殷遲眼中看來,卻只留意到她的豐唇泛著誘人光澤。
他閉上眼睛不看她,又想:「這當中定有陰謀。有陰謀又如何?她說的不正是我想要的?」
正在他彷徨無措,幾番要答應入門之際,房中樂舞笑鬧聲已漸漸低了下去,只剩下男女歡好之音,斷斷續續,竟變得難堪刺耳。殷遲猛然想起:「他們終究要從這極樂之境中醒來。」
一想到此,便自然想下去:「醒來之後,難道不會思念那樣的快樂?這樣人生便更苦了,只有身中那極樂之術的時候,才能有一晌的解脫。便如去過一趟仙界,哪裡還會想回到人間?到那地步,除了一死以外,又怎麼過下去?天留門人對馮宿雪死心塌地,難道是為了她這獨門秘術麼?」眼前忽然出現文玄緒在日光下怪病發作的模樣,「他那怪樣,不知與這邪術有沒關係。像他那樣又有甚麼好?」
他睜開眼睛,又看見馮宿雪那慵懶的神態,心頭仍在怦怦亂跳,說道:「一件事換一件事。我為自己也為你殺盡西旌赤派青派,但你須得先讓我過目劍譜,藝成之後,我才好幹事。我出去後絕不洩漏半字天留門之事,請你給我解藥,解救那無辜被累的朋友。至於我傷你門人,你此刻饒我性命,將來我任務完成,大仇得報,便回來你天留門受死。就是這樣!我不能入天留門。」語畢,反而覺得有點釋然。
馮宿雪又嘆了一口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瞧,道:「我到底沒看走眼。嗯,你要的三件事,我可以答允」殷遲一怔,只道她聽自己一口氣說完三件事,大怒之下,恐怕一舉手便將自己斃了,這回答倒是預想不到。只聽馮宿雪道:「但我要你依從的三件事,卻要改一改。第一,你即日動身,回到成都去做一件大案,順便替我殺幾個人。那幾人不是天留門人,門派甚雜,只是受了文玄緒控制,替他辦事。以你武功,已足以殺得了他們。」
殷遲當即想起酒家草棚中圍攻自己與康浩陵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