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嘛放棄,這樣自憐自傷、自我折磨,而且自絕於外界,要惹誰同情,讓誰內疚呢?
又沒有誰該為她的處境負責,這樣不乾脆,惹人厭煩。
她自己也討厭起自己這樣的模樣,卻控制不住,幾次照鏡子,厭煩透鏡中那個一臉憔悴,好像天下有多少人負了她似的女子。
她低頭衝臉,冷冰的水沁了一臉,抬起頭,又撞到那憔悴的臉容,不覺厭惡起來。心一煩,用力打水發狠地潑向鏡子,鏡面立刻被水糊了,看不清那張憂鬱憔悴的面容。
回到房間,她仔細的化妝,精心的雕琢自己。
就算天塌下來,工作仍得做。今天第二次拍攝,她再不準備,就要遲到了。
她細細地裝扮自己,看到鏡中浮出一個豔色光采的美麗女子。
匆匆招了計程車,司機不時從後視鏡中偷窺她一兩眼,她假裝不知道,始終看著窗外。
“范小姐。”下了車,匆匆走進大樓,很諷刺地,竟遇到張小蕙。
她來幹什麼?範江夏愣一下。
張小蕙是“大順發”主管沒錯,但其實主要負責的是小余,並不需要她親自過來。如果事事都要她這個主管親自出馬,那還要辦什麼事!
“你好。”她想過,如果再遇到張小蕙,她該如何反應,但設想了千百種狀況,倒沒想到直接的發楞。
張小蕙是特地來的吧?算她反應過度好了,她覺得張小蕙是因為她特地來的。但她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不放心嗎?
“真巧。”張小蕙皮笑肉不笑。
“是啊。”範江夏也只是扯一下嘴角,連皮都沒動到多少。
範江夏精心打扮過,加上身高腿長,模特兒的身架,簡直豔光四射,經過的人無不回頭多看她一眼,幾乎把張小蕙比下去。張小蕙有點不甘心,若無其事似地打量著她。
說到比較,工作、學識等等,範江夏沒一樣比得上張小蕙,就連外表,也沒多搶眼到哪裡去。
張小蕙吃虧在她畢竟是個白領主管人員,穿著打扮有符合身分地位的必要與要求,頂多在中規中矩中加點小花樣。但範江夏的工作,靠的就是身架、外貌和打扮,所以儘管張小蕙也漂亮嬌媚,卻比不上範江夏的風情。
電梯下來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進電梯。
範江夏無意開口。她並不想看見張小蕙,會有太多聯想,引出她內心的陰暗面,她不想看見自己丑陋卑鄙的一面。
張小蕙也沒開口。畢竟她們沒有真正的競爭過,但她算是勝利者,不需要講太多,浪費口舌。
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上,範江夏略仰頭,專心注視著樓燈變換。
空氣沉寂,不斷壓縮著,簡直悶,叫人喘不過氣,甚至窒息。
“你喜歡見深對不對?”空氣卻穩不住,張小蕙冷不防開口,一把尖銳的冰鑽劃開凍結的冰面。
襲擊得太突然,範江夏不由得怔楞一下,本能地轉頭看她。
從這反應,張小蕙就算之前不確定,現在心裡也有數了。她居然笑一下,看著範江夏,用玩笑的口吻說:
“你真那麼喜歡她,你要是求我,我就把他讓給你。”
範江夏猛又揚起臉龐,十分驚詫,又不相信,疑惑著,亮眼圓睜,嘴巴甚至微微張開,一臉呆氣。
因為太意外,她神經繃緊,根本沒仔細去分辨張小蕙的口氣。雖然直覺地認為不可能,幾番掙扎猶疑後,忍不住呆呆地開口,喃喃重複說:
“如果我求你,你就真的會把他讓給我……”
認真又呆氣,看起來又愚蠢好笑,張小蕙不禁好笑搖頭,輕呃一聲,表情又好笑又詫異。
“你還真的要求我?”
杏眼眨了眨,有點不可思議似,像看著奇怪生物般望著範江夏,說:“我只是開玩笑而已,你居然當真?這種事怎麼可以讓人呢!”
範江夏表情一僵,好像被摑了個重重的耳光。
張小蕙又輕笑一聲,聲音帶著好笑的意味,又用玩笑的口吻說:
“再說,要求人家成全,跪下來不是才比較有誠意嗎?你一點表示都沒。”
玩笑裡夾雜著譏諷。
她是故意的,這個女人是故意羞辱她的!範江夏心裡升起一股怒意。
也怪她自己愚蠢,一點試探就耐不住。的確,怎麼可能呢?這種事怎麼可能相讓呢?但張小蕙無端幹 跟她開這種玩笑?
這一刻她心裡極羞憤又難過,內心陰暗的一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