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垂到胸前,微屈的膝蓋上放著一卷翻開的文書,他一隻手按在書卷上,另一隻手卻從肩上圍著的白狐裘中掉出,垂落在床側。
清冷的日光中,那隻手蒼白而單薄,手指邊緣彷彿要融化在空中,有淡藍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微微凸起,一片寂靜中,似乎可以聽到血液從那些藍色的血管中流到指尖的聲音。
他睡著了,是看文書看得累了,倚在床頭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吧,結果居然睡得這麼熟,熟到門外有人喧譁,別人站在了他的床前,還是沒有醒。
我站在房間裡,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他的鼻息很細,細到如果不仔細傾聽,根本不會聽到,他胸前隨著呼吸的起伏也很小,小到他在那片微冷的光華中,像一座靜止的雕像。
時間在安靜的流逝,床頂的流蘇在他臉上落下的影子似乎拉長了一些,微涼的麻意慢慢從腳底升起,我終於看到他輕輕蹙了蹙眉。
他抬起壓著書卷的那隻手,按住胸口,咳嗽了幾聲,睫毛微微閃動。
我深吸一口氣,猛的抬高聲音:“閣主?”
放在他膝蓋上的書卷“啪噠”一聲掉落在地,他有些怔忡的張開眼睛,皺起眉頭略顯費力的看清是我之後,笑了笑:“蒼蒼嗎?不小心睡著了,你來很久了?”
我淡淡回答:“也不算很久。”語調客氣疏離。
他微微怔了一下,笑笑:“這樣,有什麼事嗎?”
“屬下是來向閣主辭行的。”我回答:“我丈夫的陵墓修好了,我要回去主持安葬他的事宜,大約有半月不能在閣裡。”
他沉默了一下,依舊笑笑:“是這樣。”
我點頭:“是的,說起來我丈夫已經去世快要一年了,陵墓卻一直拖到現在才修好,我雖然懶得回去,但這種場合也沒有辦法推託,好歹夫妻一場,我總不至於絕情至斯,你說是吧,閣主?”
他輕咳一聲,點頭笑笑:“也是。”
“對啊,”我笑笑繼續說:“想一想我丈夫生前對我也算不錯,死的也是時候,現在覺得他能在那時候就死太好了,真是比有些人,一直拖著不死,好太多了,閣主,對吧?”
他挑動嘴角笑了笑,按住胸口輕咳了幾聲:“的確,要好很多。”
“啊,都忘了,閣主身子不適,還要休息,我就不說廢話了,”我笑著抱拳行禮:“向閣主辭行過了,屬下這就告退。”
他輕咳著,抬起眼睛看向我,點頭笑了笑:“好,你可以退下了。”
我抱拳的手停在半空,突然再也說不出話,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一雙泛著死灰色彩的眼睛。
蕭煥的眼睛一直都很亮,因為異於常人的黑,也就異於常人的亮,我常常覺得,他的眼睛像是朗夜的星空,極端的深邃,極端的明亮,光芒瑰麗到滿溢欲流,卻奇異的並不妖豔。
可現在他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就彷彿一個失去了星光的陰晦天空,只留下一片詭異的黑暗,虛無而空洞,無邊的深黑著,寂靜如死。
他在看著我,我忽然間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看我,他是不是真的看得到我,這樣一雙死寂的,簡直不像是屬於這個世界的眼睛,真的還能折射出這個世界的森羅永珍?
長久的安靜裡,他微蹙了眉,有些疑惑的出聲:“蒼……”
“你的眼睛怎麼……”我上前走了一步,衝口而出。
他的瞳仁隨著我的身影動了動,依舊疑惑:“我的眼睛?”
“閣主的眼睛怎麼……好奇怪,好黑。”我鬆了一口氣,笑笑說。
“這個嗎?”他也笑了笑:“我的眼睛生來重瞳,是比別人要黑一些,可能看起來有些怪異了。”
“原先都沒怎麼注意,原來是這樣。”我笑笑,再次抱拳:“屬下告退。”
他笑著點點頭。
我轉身要走,卻從餘光裡瞥到他在床上微微彎腰,想用垂在床側的手把地上的書卷撿起來,那隻手好像因為血脈不通而有些僵硬,伸了幾次都沒有夠到書卷,卻突然一陣痙攣,他用另一隻手壓住痙攣的手臂,有些狼狽的靠在床沿上。
我回頭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書卷,這是一本地理志一樣的宗卷,翻開這一面上密密麻麻的畫著山川和河流,我把書放到他的膝蓋上,笑了笑:“閣主還是不要太勞心,多多休息的好。”
他拿住書本,有些詫異,笑了笑:“煩勞費心。”
“正巧晃到眼前,不煩也不行啊。”我淡淡笑著說,拱手退了出來。
出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