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
好不容易把蕭煥扶到了東暖閣躺下,他的咯血雖然漸漸止住,但是仍然咳嗽不斷,也會在咳嗽裡帶出些血星來。
為防騷亂,蕭千清早就把養心殿的宮女內侍全都趕了出去。他似乎是沒有料到正好趕在蕭煥寒毒發作的時候讓宏青打傷了他,有些懊悔,又怕蕭煥死在他手裡,讓他落下個弒君的罪名,就命宏青傳話下去,讓太醫院派個太醫過來。
酈銘觴不在,太醫院派來的是前幾天我在慈寧宮見過的楊太醫。
楊太醫倒也鎮定,給蕭煥號過脈之後就一言不發的退了出來。
我追過去拉住他問:“萬歲爺怎麼樣了?”
楊太醫看了眼倚在門邊也在注意聽著的蕭千清,嘆了口氣說:“恕微臣直言,微臣行醫數十載,從來沒有見過損毀這麼厲害的五臟。萬歲爺幼時體內就帶有冰雪情劫的寒毒,此毒雖是天下奇毒,無藥可解,但並不即刻致命,只是蠶食精力,損傷血脈,最終令中者氣血衰竭而死。幸而萬歲爺年長後修習的是至陽至剛的內功,因此漸漸壓制住了體內的陰寒之氣,但也正是由於內功至陽至剛,才會和至陰至寒的毒氣在五臟內交匯磨礪,此消彼長,日夜不休,兩方都是凜冽無匹的氣流,日集月累,年復一年,哪裡是凡身肉體可以經受得起的?不過萬歲爺福澤祚厚,如能心無雜念,勤修內功,內臟固然損耗,也要到不惑天命之年,方才顯出病變來。可惜萬歲爺近一年來頻頻引發內力,致使內息紊亂,寒毒趁機侵入肺腑,為禍甚大。如果微臣所料不錯,萬歲爺近段時候還曾受過一次頗重的內傷,幸得高人診治,性命是保住了,但是心肺所受損傷尤大,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偏偏萬歲爺今日又為人重手所傷,實在是……”說著連連搖頭。
這個楊太醫說的大概還都和酈銘觴說的對上了,我皺了皺眉催他:“實在怎麼樣,說啊?”
“微臣大膽,”楊太醫又嘆了口氣:“依微臣來看,實在是天命已盡,大行將至了。”
“胡說八道!如果酈醫正在,也會像你這麼說?”我忍不住大聲罵了一句,說完後才想到蕭煥還在裡面休息,連忙瞟了一眼房門,閉上了嘴。
楊太醫搖了搖頭:“萬歲爺是酈醫正的弟子,醫術高過微臣十倍,對於自身的病症,只怕比誰都清楚,娘娘不用小心瞞著萬歲爺了。”他頓了頓,接著又說:“娘娘,微臣本領低微,不敢說酈醫正也會像微臣一樣束手無策,但是天道輪迴,並非人力所能左右,說到底,人之一己之力,總有窮盡的時候,娘娘不要太執著才好。”
我擺了了擺手,不想跟他多說,問:“廢話少說,你能開什麼藥緩解病症的,至少能止咳的,快給我開。”
楊太醫頓了頓:“人力已經窮盡,何況藥石之力,病本不治,單單鎮咳,也只是飲鴆止渴,徒增憂患而已。”
“就是說要等死了?”我忍不住又喊了出來,頭有點暈,我敲敲腦門問楊太醫:“告訴我,還有多長時間?”
楊太醫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開口:“多則三五日,少則……就在一日之內。”
我把手從額頭上放下來,身體似乎在止不住的發抖,我抬臂指了指門:“你可以滾了。”
楊太醫沒有說話,躬身行了一禮,提著藥箱走了出去。
夜色已經深了,臘月的寒風從洞開的屋門外吹了進來,軒峻的近乎空曠的養心殿裡燭影搖晃,隔著一層門板,暖閣裡蕭煥的輕咳聲隱隱約約,一會兒有了,一會兒又像沒有了。
我把手放在橡木門上,冷氣絲絲從裡面透出來,再慢慢的滲到心裡,我漸漸蹲下,把頭埋在臂彎裡,埋到大腿裡,眼睛和喉嚨都是乾的,澀澀發疼,有灼燒的味道。
“我說你……”有個溫熱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猛地甩開他:“你也滾,你們都滾,你們一個個都天天盼著他死,現在他真的要死了,都高興了,舒服了,稱心了?都滾!”
“我說你,”那個聲音笑了起來:“髮簪掉了,你顧及不得儀容,我可不想看人披頭散髮好像女鬼一般。”
蕭千清的聲音輕鬆優雅,彷彿一串鈴聲響過,我有些尷尬的抬起頭,看到他手裡真的拿了一支銀簪,可能是我剛剛拍頭的時候不小心給拍掉的。
我接過髮簪,道了聲謝,重新把髮髻挽好,拍拍裙子上的塵灰站了起來。
蕭千清慢慢踱到殿內的御案前,伸指隔著桌上的刻絲黃龍桌布扣了扣桌面,搖了搖頭:“不過是張花梨木桌,材質只算中等。”他轉過頭來挑起嘴角笑了,淺黛的眼眸在燭火下水光迷離:“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