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曾經有過女人還是挺在意的,可就是怕人說到他的下處。
女人走了,他也懶散了,土改分給他二畝水田他只種一畝水稻,其餘的隨隨便便撒種點什麼,別人說他懶,他說我種那麼多做什麼,一個人夠吃夠喝了就行。辦互助組、初級合作社時沒有人願和他互助合作,他既無大件農具又無耕牛,而且人也懶惰,誰願與他互助、合作?昨晚白雲海副鄉長回家來了。白副鄉長是本村出去的幹部,老婆黃玉枝和女兒婷婷都還住在白馬坡,白副鄉長十天半月的回來一趟。他一回來,總有一些人去看,聽他說話,陪他聊天。養古就是其中一個,他與黃玉枝住在一個院落裡,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原本是去找這位領導訴訴苦,沒想到卻聽到讓他興奮的好訊息,說是過了年初級社就要轉為高階社,不僅所有的人都要入社,而且所有的牛都要集中飼養、所有的大農具集中統一使用,再也不用借來借去了。養古聽了這個訊息高興得手舞足蹈,回到家就喝了兩杯酒,倒頭便睡。他什麼也不用愁了!一條光棍入社,什麼都沒有,又什麼時候都有了!田地是大傢伙的,豬啊牛啊是大傢伙的,所有的東西都是大傢伙的……共產黨真是會辦事,事事為貧下中農著想,帶著窮人一塊奔好日子,有酒大家一起喝,有肉大家一起吃,一個也不落下!
養古一覺睡到大天光,想著昨晚得到的好訊息,又想喝兩口,酒瓶卻空了,這才提了空酒瓶走出家門。原本想在人前賣弄一下自己“訊息靈通”,沒有想到卻受到祖旺這毛頭小子的奚落,心裡好不憋氣:媽媽的……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呀!連小毛孩也敢罵他是個太監?什麼時候碰到他爺孃一定告告狀,不管教管教還得了!這小毛賊……
代銷店在村西頭,養古一邊想著一邊向的走去。
掌櫃楊九正伏在櫃檯上往外瞅,看到養古提著空瓶子走進來,立馬笑著說:“養古,全村就數你想得開,活得自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又要買什麼呢?”
養古愛聽這話,早把祠堂前受的氣拋到了九霄雲外:“嘿嘿……給、給我賒、賒半、半斤土、土燒。”
楊九皺起了眉頭:“你又賒呀!你都賒了好幾塊錢的賬呢……”
“你、你怕、怕我、我賴、賴賬?”
“不是這個意思。”楊九說,“我是說,你是我們村的貧下中農代表,哪有當代表的人還賒賬呀?叫人聽了笑話。”
養古一高興,手就伸進棉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毛錢放在櫃上,唱著說:“你老的話理當然,我養古也不是地痞無賴。今天這半斤酒我給現錢,剩下的錢啊咦呀……你把我舊賬還!”
楊九笑彎了腰,說:“好好好……你唱話比說話好!”
養古提著酒剛走出門,正巧碰到祖旺的父親有田叔,本想叫住他說幾句話,要他對自己的兒子多加管教。子不教,父之過。可看見他領著接生婆七婆急急地走,就打消了這念頭,只問了一句:“有田、田叔,嬸子又、又要、要生了?”
楊有田點了一下頭,“嗯”了一聲急急地走過去了。
養古望著他們步履匆匆的背影,心想這楊有田真是勁頭大,不僅種田的勁頭大,而且床頭的勁頭也大,這都第幾個了,還生?養古覺得楊有田有點古怪,為不僅是因為楊有田生了大多的兒女,還因為他頑固不化,至今也不肯參加農業社。養古想,這回他是跑不了了,高階社你不入也得入。不入,把你流放三千里,看你入不入?想到立馬要轉高階社,大傢伙男男女女在一塊生產勞動,養古眼前出現一片歡樂美好的情景,嘴裡便又把不住地唱起戲文:“女人是塊田喲,男人是張犁,深耕細作好收成!春下種,秋收糧,日子越過越是好光景!好光景呀——”
一 老婆是塊好地
楊有田也覺得自己的老婆是塊好地,三下兩下就能弄出一個兒子。這回是不是兒子他不敢肯定。
自從土改分浮財時如願以償得到一張雕花大木床,楊有田生兒育女的熱情格外高昂,動不動就要拉著妻子菜花上床。
雕花大木床抬回家的當天晚上,楊有田興奮得抱著媳婦在床上打滾,說以前做事都不敢使勁,怕把床壓塌了。現在有了這百年也睡不爛的大木床,我就可以信馬由韁在你身上這塊良田上跑馬了!於是,兩人就信馬由韁起來……女人說你的癮太重了!不曉得留點力氣放在莊稼地裡麼?楊有田說你放心,那幾畝田地和你這塊三分地我都不會耽誤!我要五穀豐登,我要兒孫滿堂……
有道是,苦日子難熬,好日子易過。分田了,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