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小說:大夢 作者:蒂帆

袋準備捱打,小教官從口袋裡掏出個本子遞到他們面前,有點拘謹地問:

“你剛問的P……那是啥?寫下來,我去請示。”

這四個本來就一樣年輕、看上去就像同班同學一樣的男人們突然就這樣陷入了沉默。

其實那一瞬間,我聽見自己心裡還是有幾聲欷殻У摹�

我們這五個人擠在四張床板上,默默地望著房頂發呆,就像五個嵌在牆上用來宣傳保護農民工權益的廣告浮雕。其中表現得最老實的就是典子,她從熄燈開始就緊緊抱著枕頭往床板上一躺,嘴裡不住嘟囔著“我的床,親愛的床”,看起來她和那張床的關係比浮雕和牆壁的還要親暱上幾倍——雖然典子第一眼看見這個四十人大通鋪時,就不顧身邊還跟著導師和教官,氣急敗壞地爆了幾句粗口;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居然犯了如此低劣的一個錯誤:在她經常用來教訓我的那個比喻中,那條連結人類生活和史前遺蹟的高速公路,另一端並不是她的學校;而是應該再繞著崇山峻嶺轉上幾十裡,直接延伸到這裡來才對。

看完這出精彩的變臉,王酌倚在床頭鐵欄杆上,一邊慢悠悠地剝著從食堂偷來的茶葉蛋,一邊下結論:只要關起來訓幾天,妖怪也能變神仙。我在心裡瘋狂地朝著王酌點頭表示贊同,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了摸腳上的血痂。

然而剛過半夜典子就開始不安分了,她不停地蠕動和翻身,不是突然用膝蓋撞到小戈,就是一胳膊肘磕在王酌下巴上,最後王酌忍無可忍地推了她一把,我和付莎林趕緊拿起手機照了照,才發現原來典子一直睡在兩張高低不平的床板的拼接處,她已經在這條凸起的木頭稜子上翻滾了好幾個小時。

王酌板著臉,沒吭聲,最後側過身去使勁往一旁挪了挪。我認為她的背影裡有很多可以解讀的內容,其中包括歉意、讓步和頑固,以及深深的無奈。典子咬緊牙關,較勁般堅持躺在床板間介面上。我覺得彷彿就在這一剎那間,身邊憑空多了好幾座鋼楞荒蕪的土山。

醉世:散板兒(7)

我伸手把自己那床一直供奉在床頭的被子拽散,墊在了床板間的凹縫裡。輕輕拽了拽典子的衣角,然後學著王酌的樣子轉過身去,擺出一個高枕安眠的架勢。

當時我以為,那些小小的酸澀最終會化作抱頭痛哭的場面。不過幾秒鐘之後,那種百感交集的情緒就被現實的睏倦成功地壓制了下去。

類似的感受在幾年之後又遇見了一次。

十天後軍訓結束時,我們幾個又不治而愈地膩歪在一起了,甚至在返校的班車上,王酌還幫典子從膀大腰圓的體育生屁股底下搶了一個座位,兩人靠在一起衝著坑坑窪窪的公路指手畫腳,把市政規劃單位從頭到腳數落了個痛快。

這段民工生涯被某種與生俱來的默契封了箱、加了蓋,貼上了平靜安寧的標籤,再也沒有人面對面地翻弄過。

3

軍訓回來後我見到了我的第五位室友,也正是這時才知道她就是那個軍訓時磕掉門牙、提前返校的女生。我第一次和她打招呼的時候,她正忙著把一大塊花布掛到床鋪四周,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才知道集體宿舍裡還要有“床幃”這麼個生活必備品。

她特別認真地看著我解釋說:你看,掛一個床幃的話——我的意思是一定要儘量圍嚴實些,這樣那些不相關的人就沒辦法偷看你的隱私了。

我沒怎麼聽懂她的意思,也不太習慣她說話的口吻和措辭,但還是禮節性地隨便嗯了幾聲,象徵性地幫她釘了幾個釘子,然後就沒怎麼和她打過照面。

第二天中午王酌沒回寢室,在宿舍樓底下發簡訊約我“一同在室外感受一下金秋十月的校園”。我又好氣又好笑地把這條簡訊朗誦給小戈她們聽,然後對著一屋子笑得花枝亂顫的人說:“王太后今天看來又忘了吃藥。”

我氣喘吁吁地跑下樓,站在樓道口四處張望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王酌站在離我差不多一里地以外的食堂門口,衝我微微招了招手;我剛邁到她面前,她就直截了當地震撼了我一下——不是“我要賜你三尺白綾”,而是“輔導員告訴我,咱們屋那個姑娘,這裡,不太和諧”。

王酌蹺起食指,剛打算指著自己的腦袋當作說明,又覺得這麼做有點吃虧,於是手腕一翻改戳在了我頭上。我站在原地使勁領悟了幾秒鐘,才明白王酌剛才那句葷話是什麼意思。還沒等我掙扎著反問她“真的假的”,王酌已經斬釘截鐵駁回了我的猶豫,語氣篤定得就像用蠅拍打個蒼蠅一樣,就連展展翅膀、蹬蹬毛腿的時間都沒給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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