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粗魯行徑,那清恬的目光已然不再,瞳影中深深的是她的身影,四周已燃起一團烈焰,叫她不敢多看,尋思著趁機奪路而逃才是,試探著挪動自己的身軀。但她內力全失,光憑女人的力量,又怎能掙脫他的大力鉗制?
她的掙扎更換來了他意味深長的一眼,但覺攬著她的手臂突變得火一般灼熱,突然便收緊過去,把她捲入他懷中,順手將她面具扯落,不由分說,已將他清俊的面孔貼了下來,在她唇上狠狠一咬,在她失聲呼痛之際,將舌頭長驅直入,恣意碾轉。
他的唇中流溢著九釀春的餘香,還帶點微微的苦澀,傳遞過來,剎時叫楚楚恨意全消,準備去掐他的手指慢慢縮了回來,又慢慢扶上了他的身體,卻又猶豫著是推開他好,還是抱緊他好?兩相權衡,竟然無法取捨,只得虛虛搭在那裡。只覺一口氣差點度不上來,不得不乞求地看了他一眼。總算他頓了頓,略略拉開兩人的距離,別轉頭去,深深太息了一聲。
風吹得松針不住搖晃,彷彿是她那顆搖擺不定的心。楚楚從來但願自己什麼都不要明白,什麼都避免去想,免得徒生煩惱,可是,這是否將一切都生生推給了別人?眼前人形銷骨立,胸前肋骨在道袍下隱約凸現,消瘦得叫她將適才萌生的恐懼之心都最後化成了內疚,雙手終於攀爬過去,輕輕環上了他的腰。
只有廊下清泉淙淙,發出和緩的嘩嘩之聲。她正以為這靜默要一直持續下去,突聽他清冷的聲音響起:“如果不是今日……………你是否打算一直躲避我到底?”
當然。……………但這話可不好如實回答。楚楚絞盡腦汁,準備翻出一句敷衍過去,誰知他突然轉過頭來,那清澈的目光直直投射過來,叫她的心思都無所遁形,只能張口結舌呆在那裡。
但聽他苦笑道:“果然…………原是我高估了自己。”
但覺他的手慢慢鬆開去,突然反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咬牙道:“我只問你一句,那些日子……………果真對你全無意義麼?”
他的手指深深嵌入她肩胛骨內,叫她只覺一陣刺痛,而那目光直直盯盯著她的眼睛,看來若是她裝聾作啞,根本沒可能矇混過關。
但這句話其實本身就沒有問的必要。這些日子再有意義,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她想起渺茫的前途,心灰意冷,更覺得言語貧瘠得可憐,竟然沒有一句能表達她心中的愁腸百結。而他見她面有難色,良久無語,漸漸浮起一個冷峻的笑容,道:“原來我根本不必問,能有什麼會長久在你心裡?”
他手指繞著她的人皮面具,慘笑道:“化影千千萬,片花不沾身。心在九天外,世人自多情。那明珠,我不必問你了。我只恨自己,管不住這顆心。……………罷罷罷,我豈能強求人意,何必為難你,又為難我自己?”
他將面具塞入她手中,本待抽回手去,又停在那裡,低聲道:“不管你究竟是誰……………我只求你,索性無情到底,再不要流露出這種眼神。叫我痛個徹底,也許還更暢快。……………為何我就是忍不住,還想問你,我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夠好,讓你如此不願意?”
依然是一片死寂。他只覺得是心片片裂成碎片,猛然別轉頭去,不肯讓她看見面上滑落的淚水。突聽她低啞的聲音道:“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她將他一把拎轉來,一字一句道:“涵真,你聽好了。我已經娶了三房夫郎,你若要和我在一起,便只能做我的侍夫,而且,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說你還有婚約在身,只怕真若如此,你會被天下人恥笑。”
她看他似中雷噬,呆立在那裡,不由得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越發下定決定,垂下頭去,將話說完:“所以,請你忘了我。就算是一場過往罷,何必深究其意。總之,前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但等璇璣陣破,我也就回家了,咱們再不相見,你也不會痛苦。月尚有陰晴圓缺,事豈能盡如人意?”
但聽廊上腳步聲踉蹌,她抬眼看,果然是張涵真失足狂奔而去,轉眼已消失在長廊外。這時支撐她的勇氣全部卸去,她無力地倚靠在長廊上,覺得眼眶一熱,已緩緩垂下淚來。她舉袖擦拭,心想:若能學太上忘情,該能省卻這紅塵煩惱,換得金剛不壞之身吧。
山雨欲來風滿樓(四)
夜涼如水,習風輕送,正是江南好時節。本來春困之時,最宜臥榻酣眠,然則如果無心睡眠,就覺得這春夜無比難捱。楚楚默數更漏,看歐陽在那裡好夢正甜,躡手躡腳,輕輕起身。她不欲驚動別人,只披了外衣,在長廊默默徘徊。
新月如勾,靜靜伴著她纖長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