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開始,就開始圈卷著鞭梢。
長鞭捲起一個又一個鞭渦。
圈圈愈來愈大。
鞭風越來越勁。
鞭聲也愈漸強烈。
無情的語音也愈難辨識。
“哈?”
仇烈香又湊近面靨問了一句,對那虛張聲勢的鞭風,很是憎厭。
這時候,她的紅唇已貼近無情耳側,她忽然心中怦地一跳:只覺得無情的耳好柔、好白!
──白得就像一塊暖玉貼在那兒。
幾綹髮絲垂下,觸及耳廓,那就像一片冰糖糕,彷彿可以吃下肚裡去的,是甜的,沁的,彈牙的。
那時,無情也覺得仇烈香已很接近自己,一陣如蘭似麝的香味,送了過來,他不禁心旌一陣搖盪。
可是,他說的話,仇烈香還是沒有辨清,他也改了話風,把原來的話吞了,因為他感覺兩道極有仇恨、凌厲的目光,向他疾射而至,使他幾乎錯以為是兩道凌利的暗器。
不。
不是暗器。
是目光。
的確是目光。
──目光來自那少年。
少年任怨。
沒有錯。
是他。
(為何他的眼光竟是那麼惡毒和仇視?只要一時不察,便誰都沒有留意。)
無情心中稍稍一寒,隨即反問:“你問來作甚?”
任怨道:“你們既是捕快,就不能隨意殺人。是否處死,自有王法,你們只能緝拿人犯,不能妄動私刑。”
無情與追命面面相覷。
追命好一會才吹了一個口哨:“你說的真好……有道理……”
無情也道:“真多謝你的提醒。”
追命接道:“你這位少俠的高見……咳咳……我應該跟你介紹一個人……他才是真正的捕快……你剛才那番話,他一定能聽得進去,而且深有同感。”
連無情也點頭不迭:“對對對……他才是真正稱職,不,雖然還有點古板,但肯定是正義而且執法如山的捕快……他比較、比較適合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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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百分之百的同意,道:“那個人是個鐵饅頭,你這些話一定擠兌得了他……他就是我二師哥……鐵遊夏……可是很抱歉,你這種說法,卻肯定罩不住我和大師哥──”
無情這次說的話比較長,口氣也很冷峻,他清楚明白、一字一句地道:“因為我們知道,要跟你們這些無所不為、無惡不作的宵小之徒鬥爭,我們顧忌愈多,制肘愈多,就失敗得愈徹底,受欺得愈容易,也死得愈慘……所以,我們無視於這些刑律規條,而且我們不是普通捕役,而是自當今聖上授權予世叔神侯之銜,再詔告冊封為六扇門中的御封大內捕頭,我們大可不必遵守一般官衙捕役的約制。而且,在必要時,我們也不打算遵從一般捕快的做法和規律。關於這點,你們明白最好,不然,在必要時我們也一定堅定不移的獨行其是。”
任怨抬起了頭,看著無情:“你的意思是說:要殺便殺,要剮便剮,為所欲為,任意行事?”
無情也緩緩抬頭,看著任怨:“我澄清一下,我的意思是:若遇十惡不赦、不肯就擒,而且打算濫殺無辜下去、恃武行兇者,我們有權殺了人犯,不必先上報投獄。”
任怨一雙秀目,帶點媚,蘊著狠,盯死了無情:“大捕頭,你這樣當捕頭,跟殺手、劊子手有什麼分別?”
無情雙目如刀,非常利,有點冷,看定了任怨:“有分別,我們是持正衛道,除暴安良。我們不為私利出手。只為天下公道執法,跟殺手、兇徒為錢為權,為名為利行兇剛剛相反。我們是天敵。”
任怨對著無情,他一雙眼彷彿在距離間發出了一連串刃鋒。
無情也看著任怨,他一雙明目彷彿越過空間,綻出了燦麗的煙花。
“我們不一定是敵。”任怨忽然微笑,笑意帶著不明朗的陰涼,“有一天也許我也當捕快,我們是同行,也是戰友。”
“同行不一定都是戰友,”無情也微微笑了一笑,帶點譏誚和倦意,“如果不抱著同樣清廉守節,清慎為民之心,就算是同僚也非同志。”
任怨冷笑道:“你不怕死嗎?就算你瘸了一雙腿子,連站起來都不能夠,我就不相信你不想活得長一些。”
無情的臉忽然熱了起來。
──在皇宮裡那些皇親國戚、太子公侯,恥笑他是殘廢,他倒也聽慣了。
可是今天卻特別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