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嶽鍾琪之才幹,弘晴無疑是極為欣賞的,然則在用人上,弘晴同樣也不會違背了帝王應遵循之準則——不為己用之大才,不可輕縱,若是有被敵手利用之可能,那隻能除之而後安,此乃帝王道之必然,有違者,必遭劫無疑,正因為此,弘晴自不會給嶽鍾琪再有甚含糊退避之可能,一番話雖是說得漂亮無比,可內裡的意味卻是一點都不簡單,細細推敲了去的話,當真是寒得令人膽戰心驚不已。
“末將得蒙王爺提拔於淤泥之中,敏感五內,自當竭力為王爺分憂,萬死不辭!”
換成旁人,或許會將弘晴這麼番話當場有感而發的牢騷,可嶽鍾琪卻是聽出了味兒來了,哪還能穩坐得住,趕忙一頭跪倒在地,語言懇切地便表了忠,此無他,這當口上再不表態,那別說啥建功立業了,怕是連自家小命都難保,這麼點覺悟,嶽鍾琪還是不缺的,又怎敢有絲毫的猶豫來著。
“東美不必如此,且請起罷,本王能得東美,實勝百萬兵,今日你我同袍,來日本王定當不負東美,賭咒的話,本王就不說了,一切且看將來罷。”
嶽鍾琪既已表了態,弘晴心稍安之餘,自是須得趕緊表現一下禮賢下士之風範,好生安撫了嶽鍾琪一番,此乃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稀罕處。
“王爺厚愛之仁義,鍾琪自當永記在心,永世不敢或忘!”
弘晴伸手一扶,嶽鍾琪倒是順勢便起了,然則起身歸起身,該接著表的態卻是沒忘了要緊著表上一番。
“嗯,東美這話,本王信得過,罷了,不說這個了,此番爾孤軍深入,一切當自謹慎,只消不給敵設伏突襲之機會,正面對決,我軍當有不小之勝算,然,縱使大勝,也萬不可輕兵急進,一切待我軍主力到後再行計議,此無他,準噶爾軍雖多,不過烏合之眾耳,勝之不難,然,藏在其背後的老毛子卻不是好相與的,我軍此番出征真正要對付的便是野心勃勃的老毛子,此戰若勝,當可得十年之和平,至於將來麼,就算老毛子不再來犯,本王也斷饒其不得。”
論及觀顏察色之能,弘晴絕對屬於當今頂尖之列,自是能聽得出嶽鍾琪的表態裡虛實如何——在弘晴看來,箇中雖有著些許的無奈,可大體上還算是出自真心,確非虛言應付,能得此帥才歸心,弘晴的心情自是大好,話也就說得多了些,不過麼,卻並未言及具體的戰略戰術,僅僅只是提點了一下戰略方向,至於其餘的麼,顯見是打算讓嶽鍾琪去充分發揮了的。
“王爺英明,末將自當謹記在心。”
獨領一軍之大將最怕的便是上命太多,嶽鍾琪自也不例外,可此際聽得弘晴這般說法,緊繃的心絃立馬便是一鬆,趕忙便恭謹地應了諾……
鎮遠城,古名伊吾(今之哈密),絲綢之路上的一座重要城市,早年曾是西域最繁華之地,概因此城乃是出了玉門關之後的西域第一城,往來商旅無論是走絲綢之路南北線還是中線者,無不在此聚散,又因此地地跨天山南北,更有老爺廟山口可通往漠北草原(今之外蒙古),哪怕是絲綢之路已漸蕭條的今日,也依舊有著極其重要的軍事與商業之地位,康熙五十六年,大將軍王十四爺率部鎮守於此之際,曾發民夫數萬,重築了伊吾古城,並改其名為鎮遠城,一直到誠德元年初,此城還是清軍重兵集結之所在地,然,誠德元年五月,朝廷大軍撤後不久,此城就被大策王敦多布率軍攻佔,成為準噶爾十數萬大軍的大本營之所在,此際,城中心的城守府寬敞的書房裡正有兩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圍坐在文案前,面對著大幅地圖,各自皺眉苦思著。
端坐文案左手邊的是名中年漢子,面色黝黑,頜下一部長鬚飄然,身形雖是魁梧過人,卻隱隱帶著股書卷氣,這人正是準噶爾名將大策妄敦多布,乃是當今準噶爾汗策妄阿拉布坦的二弟,其對面端坐著的則是個青年將軍,面如重棗,劍眉豹眼,渾身上下都透著彪悍之氣息,此人正是小策妄敦多布,大策妄敦多布的堂弟,號稱準噶爾汗國第一勇士。
“報,大將軍,二將軍,清狗嶽鍾琪已率三萬餘大軍出了玉門關,正向我鎮遠城趕來。”
就在二將苦苦沉思之際,卻聽一陣腳步聲大起中,一名報馬已是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文案前,一個單膝點地,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再探!”
一聽此言,大、小策妄敦多布的神情皆為之一凜,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由著大策妄敦多布一揮手,聲線陰冷地下了令。
“是!”
主將既已下了令,那名報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