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崇岱到底沒熬過今年冬天。
就在兩日前,他忽有所感,覺自己壽元已盡,沒有恐懼,沒有悲慼,就那麼平平靜靜的下了朱嶺,獨自登上十里外的倚雲峰。
那峰頂地質奇特,有無數天然形成的大小石窟,深則數十丈,淺則三五尺。譚崇岱擇一而入,就再也沒出來。
盧元清親自守在外面,整整守了兩日,只覺對方的氣息越來越弱,終於在兩日後的清晨,再也感應不到。
他便知,老道長已然去了。
回想三年前,齊雲三十六友緣聚天柱山,建立道院,滿腔抱負,誓要開創道門盛世。結果三年後,長生路上多白骨,還剩三十五人。
道門雖然衰落已久,而在近現代的環境中,其實也有一些名聲極高然不知真假的道士。
他們死,哦不,他們羽化之後,都會搞一些盛大的齋醮儀式,甚至有什麼羽化週年紀念大典等等。某些地方的某些人,還會流傳著肉身不腐,金身化像,把一具屍體供起來,享受香火之類的故事。
這好像形成了一種習慣意識,大家都很接受。以至於譚崇岱去後,官方就提出來,要為其舉辦一場齋醮,建造肉身寶塔,以示悼念。
本是好意,但盧元清難得發了脾氣。
他當天就宣佈,既然老道長選了倚雲峰作為歸處,那從今往後,此峰便是道院眾人的羽化歸息之地。
路漫漫其修遠,不知誰先去一步,不知誰窺得天機,不知誰蹉跎畢生……然活著的人,帶著死去的人的份量,依然前行,我輩皆是同道!
……
許是譚崇岱事先打過招呼,顧璵聽聞訊息,並未顯得震驚且傷感。當然,他也在鳳凰山設壇燒香,遙遙拜了幾拜。
之前老道長找他,求了一件事:若你得道,見我一絲轉世遊魂,還請度我一度。
顧璵當時應下了,這一應可不得了,便是承諾在身,有道心見證。沒遇到便罷,真遇到了,但他沒做到,必會道心散亂,牆倒屋塌。
夜,靜室。
小齋坐在藺草蓆上,拿著葫蘆倒出一顆益神丹,一口吞了下去。
他們煉製的時候,出丹率本就不高,經過一段時間消耗,這已是最後一顆了。顧璵馬上就要出國,不過有小秋在,也能勉強頂上,倆人還得去趟天師府開爐煉丹。
而她吞下之後,立即運氣調息,消化能量。
那火紅色的,彷彿帶著晶瑩光芒的丹丸,剛入口就消融在玉液中,藥性化作一道道紅流四處飛散。
小齋氣血大盛,一團虛虛實實的紅光沖天而起,在那光暈中,又夾著一道金紫一道黑紫和一道青紫,在全身竅穴噼啪作響中,宛如三條游龍騰空飛舞。
過了好久,這紅光才漸漸減弱,直至消散。
“呼……”
小齋睜開眼,感覺木雷之氣又增進幾分。照此速度,大概一年可修成一雷,也就是說到大後年,五雷便能圓滿。
按照常規理論,五行相生相剋。
比如她先脩金雷,金生水,其後修水雷,水生木,現在又修木雷。但金是克木的,二者之間有所衝突。
不過《神霄大雷琅玉書》妙就妙在這裡,五種雷氣的平衡性極佳,金克木,而水又生木,一消一補,便為圓融。
“咚咚!”
她打坐完畢,剛想出去轉轉,卻聽有人叩門三聲,隨後推門而入。
“功課做完了?”顧璵進來問。
“嗯,丹丸用光了,過幾日我帶小秋去趟天師府。”
小齋屁股剛起,又重新落下,問:“你有事?”
“沒什麼事,就是有點想法跟你聊聊。”
顧璵坐在對面,習慣的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那白玉般的手背,道:“我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非常奇怪,之前是沒有的,但從見了譚道長開始,就莫名其妙的總是壓抑。然後又見了方晴,這種情緒就更明顯。”
他頓了頓,繼續道:“多愁善感你知道麼,特言情那種。我最初以為是受了譚道長影響,可我琢磨琢磨,好像不對,它是一種控制不了的,似乎我就應該經受這麼一遭的感覺。”
“什麼感覺,具體點。”小齋非常有興趣。
“具體不了,如果非要講的話……”
顧璵思索著一個形容詞,片刻方道:“告別,是一種告別的感覺。”
“不是捨棄?”小齋問。
“不不,捨棄太生硬,太冷漠。而它就像在冥冥中指引著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