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的驢肉來,見色澤紫紅,入口後果然美味,刀工卻更極薄極巧,一片片薄紙也似的驢肉若對著亮也能透過光去。
寶玉見了心中一動,望向陪侍在他身旁的焦大——這老者以指輕輕撫摩著一片驢肉,良久方才皺眉說了一句話:
“不是刀好,便是人強!”
坐在旁邊一直未出聲的吳用卻忽然道:
“依我看,這世上藏龍臥虎,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奇人異士自然甚多。無論是刀好還是人強對我們來說都無關緊要,不過那匹拉車的馬卻委實有些不值?”
眾人聞言均往樓下看去,見拉著那架破車的瘦馬骨架雖然高大,但是身上皮毛破爛,行起路來有氣無力,軟綿綿的似是進一步退兩步的模樣,李逵不禁哈哈大笑道:
“我看這馬和車還有那老頭倒是挺般配的,不知道吳學究在不值什麼?”
吳用看著那馬,眼裡露出惋惜之色,也不理會李逵,嘆息了一聲道:
“可惜了好一匹良驥!淪落在這風塵中!”
他本來說得極輕,此處離那老者又至少有十餘丈開外,不料那正漠然切肉的衰敗老頭卻忽然直起身來,似是有意無意的向這邊望了一眼。
少傾,驢肉似已賣盡,客人散去,那老者一搖一晃的竟駕著馬車往酒樓下行來,寶玉微微皺眉,輕輕咳嗽一聲,旁邊人頓時嚴加戒備——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雖然自己一行做得秘密至極,水滴不漏,但難免也有洩露的風險。
豈知那老者到了酒樓下便住腳不行,佝僂著身軀咳嗽了兩聲道:
“方才那位客官,不知為何將我這匹老馬喚作良驥?”
聽了他說話,在場的人心中俱是一凜,這看來垂垂老矣,似連風也吹得倒的老頭子的語聲,卻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偏偏旁邊侍立的堂倌一臉茫然之色,顯然未聞。拋開旁的不說,只是這份功力卻是歎為觀止。
然而己方也是高手如雲,吳用卻也絲毫不懼,起身對樓下笑道:
“老丈有所不知,凡世間奇物,必有其怪癖所在,似老丈這匹馬兒骨骼雄渾,四蹄精強,雖然貌不出眾,卻顯然是一匹力能託千斤,日能行千里好馬,只是觀其體膚乾枯,毛髮焦澀,眼裡血絲密佈,顯然是久未近食所嗜之物,因此才羸弱得一至於斯。”
老者聞言精神大振,眼中一亮,也不答話,轉身過去自車上拿了五個火燒(即南方的麵餅,四川叫的鍋魁)出來,拿刀隨隨便便地照著火燒的頭部一剖,深入到底,但不破底,然後從鍋裡撈出煮的已經很香的一些肉,極麻的切碎,夾到餅裡,最後舀了一小勺煮肉的湯汁澆在碎肉末上,拿紙包了,遞給旁邊門口的夥計,淡淡道:
“將這火燒送去給樓上客人。說是小老兒拜謝了。”
那拿火燒的夥計眼睜睜的看著手中的東西,喉結不住上下**,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生恐他似會監守自盜,按奈不住咬上一口,而自那老者開鍋撈肉切肉之時,一股難以形容的馥郁濃香便自鍋中散發出來,不要說那離得最近的夥計,就是本來在店中大堂中的客人俱被引誘了出來,眼巴巴的看著那口鍋。
李逵卻早已被那香味引誘得猴急非常,見那拿火燒的夥計一路磨蹭,想來是欲多嗅嗅手中物事的香味,急得三步兩步的趕下樓去咆哮道:
“你這直娘賊,莫非想偷吃?”
迎面劈手就奪了一個過來,徑直咬了一大口。寶玉含笑接了一個過來,品嚐之下,只覺得燒餅的脆和著驢肉的軟,再加上湯汁的濃郁,在口齒之間蔓延徘徊,雖然方才已吃了八分抱,但面對這驢肉火燒整個人似乎變得飢餓似三天沒吃飯一般。
於是乎接著一口,再一口,忘形的沉浸在這美味裡,連湯汁順著手滴下來都不知道,直到整個火燒吃完,才發現滿手油光光的,連衣服上也沾上了少許。
那老者面對著周圍圍上來求買的眾人,翻著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神色倨傲,根本不答話。看寶玉他們吃完後才淡淡道:
“老朽薄禮,不成敬意,還要請教先生,怎麼才能甄別出我這馬兒所嗜為何物?”
第五章 逢才
這老者人雖倨傲,但想來是愛馬之人,情急之下也話語裡還是隱隱透出些須熱忱與渴望。寶玉此時已判定出此老應無惡意——便對著吳用微微頷首。
於是眾人便動步下樓,看著吳用行到那馬旁,先理其牙口,仔細摩看,再翻其皮毛,那馬似被他弄得頗為舒適,一張大頭不住在他身上擦來擦去。李逵那廝倒無心於此,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