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招來異樣的目光,但訂製新衣也非一日之功。她懊惱的蹙眉,一時茫然。他笑而不語,拉著她向另一條街市走去。
金粉之地,商貿極盛。她這才知道江南有的是成衣鋪,除了訂製也有現成的服飾售賣。聽著耳邊婦人喋喋不休的誇讚,她極力抑制塞住對方嘴巴的衝動。
“……這是預備給郡王府小郡主裁製的華服,可算姑娘來得巧……”
“……姑娘的模樣多可人意,這衣服竟像是長在身上的……”
“……說起來我們坊裡出的衣服,那是宮裡都出了名的……”
“……再過幾年必定是一位絕色佳人……”
“……這件也挺合姑娘的身,可得一併試試……”
她試了幾件,終耐不住聒噪,奔出了內室,驕傲不容許她對一個無知婦人動用武功,何況對方除了羅嗦,態度是極親切的。
雖在外間,仍能大概聽到內室的聲音。見她逃也似的出來,難得一見的狼狽,俊臉忍不住笑意。
水袖輕羅的紗衣,淡綠色的春衫襯著雪色肌膚,益發顯出纖腰一握,弱不勝衣,江南女兒家的婉轉嬌柔。別有一種冰清剔透的明淨,教人憐而不敢近。
“很美。”看了半晌,男子低低誇讚,那樣的目光……
她不自在的偏過了頭,耳根微微發燙。
身後跟出來的婦人打破了靜滯。
“姑娘怎麼走了,還有好幾件上好的衣服都未曾試過。”
“這幾件可以了。”大嗓門驚得她立即退到男子身邊,不知該如何應付過剩的熱情。
“那未免太可惜了,像姑娘這般容貌便是添個百件也不算多的……”婦人又開始口沫橫飛的推薦,他好笑的擋在身前,截斷了滔滔不絕的話語。
“多謝,她試過的都包起來。”
婦人待要再說,幾粒黃澄澄的金珠落入手心,登時打住了話頭,一迭聲的應是。
“姑娘稍等。”迦夜抬腳要走,婦人趕緊攔在門口,從懷裡掏出一條銀鏈,“送姑娘一條時下風行的鍊墜,這般精緻的衣物豈能沒有飾物相襯,只盼姑娘繫上,必然更添風姿。”
看勢容不得拒絕,迦夜咬了咬唇由得她繫上,眉間的不耐險些藏不住。在天山縱橫多年,向來說一不二,哪有應付這般生意人的經驗,又不便發作,只盼能早一刻離開。
走出店鋪,足鏈一路細微的呤啷,感覺到他在身後低笑,她忍了又忍,終忍不住,伏身一把扯下,正待扔掉,被他接了過去。
足鏈製作得相當精巧,細帶上綴著密密的銀鈴,稍微一動便有清脆的聲響,小巧可愛,悅耳動聽,確與她這一身極襯。
他將她抱至扶欄上坐下,俯下身重又繫上,鏈子在纖細的踝上有點松,他耐心的打結收攏。
見她要說什麼,他微微一笑。
“很好看,戴著吧。”
她伏在枕上,凝視著手中的銀鏈。
第一次戴這種累贅的飾物,並不喜歡,叮噹作響的銀鈴更是與習性相忌,若是過往,根本不會容許這種東西落在身上。
為什麼這一次竟然例外?
久久不能入睡,她煩亂的丟開飾物,轉向另一側。
一陣劇烈的疼痛閃電般劃過雙腿,她驀然捲曲起來,再沒有心神多想。
他突然從沉睡從醒來。
室內一片靜謐,心卻跳得很快,無由的不安。
找不出任何異常,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耳畔傳入一聲細微的鈴聲,幾如錯覺。閉目摒息,凝神細聽,忽然聽得隔室有墜地之聲。
他霍然張目,抓起劍衝了過去。
室內一片黑暗。
沒有別人,迦夜蜷在地上,嬰兒般縮成一團。一時看不出端倪,粗重的呼吸顯出異樣。
她縮的很小,雙手緊緊環抱,指尖掐進了臂膀,流出的血染紅了中衣,背心已被汗透,臉白得發青,繃得像一條被刺穿身體的魚。死死咬住唇,痛得幾乎昏過去,卻沒有一點聲音。
“哪裡不對,是哪裡不對?”他環住她,用力扯開她的手,不讓她傷害自己,肌膚冰得讓人發慌,所觸盡是冷汗。
剛一掰開,她又蜷起來。
再控制不了,大口大口的喘息,咬破的鮮血從嘴角滲出,險些痙攣。
“我帶你去看大夫。”
剛抱出幾步,她用力推開他,從懷中滾落下來,撞得一聲悶哼。
“迦夜!”臂肘浮出一塊青痕,她勉力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