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湖面同時散落著一些掛五彩燈籠的精緻船舫,船頭盡是輕衣雲髻的豔妝女子。
“那些不一樣的。”他只瞥了一眼。
“怎麼?”
“她們……”略有些尷尬,他頓了一下。“與媚園裡的情形差不多。”
迦夜半晌沒有作聲。
“說起媚園……”她忽然開口。“你不擔心煙容?”
“煙容?”他愣了愣,不懂她是何意。“九微自會照拂。”
迦夜一走,九微紫夙聯手,千冥必然落敗。下一任教王將落誰手不問可知,他並不擔心九微的處境。至於煙容……她是個好女子,但對他而言也僅止如此,無甚掛心之處。
“你不是曾在清嘉閣留宿,怎的恁般薄情,我以為你是喜歡的。”迦夜淡淡的掃了一眼,聽不出情緒。
腦中立時昏眩,未曾想過迦夜居然知曉。
待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一時語塞。
見他說不出話,迦夜籠起雙袖,黑眸映著迷離的燈光水色,絢亮而詭異。
“你倒是對九微很有信心,篤定他一定能繼位?”面具後的人似冷笑了一下,“千冥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什麼意思。”
“那一日千冥的非份之想,猜我用什麼手段推了時日?”
他一直疑惑,千冥並非易與之輩,卻被她施用了緩兵之計,必有緣由。
“很簡單,條件交換。” 沒有理會他的沉默,迦夜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告訴他,九微的弱點根源在於疏勒,掐住疏勒王,足以控制九微的一舉一動。”
“一時寢席之歡,一世至上尊崇,何輕何重千冥分的很清楚,何況在他眼裡,一旦成為教王,我遲早是囊中之物。”
他的手心驀然冰冷,耳畔唯有湖水擊岸的輕響。
“你……”
“你擔心了?”迦夜突然笑起來,笑聲清如銀鈴,歡悅而促狹。摘下面具,眉眼隱有一絲嘲弄。
“三年前我已在疏勒王廷伏下密探,離教之前,得知疏勒王病入膏肓,最多不過數日。千冥知道了又如何,照樣拿不到這枚棋子,你大可放心。”
“你……”心一鬆,看她戲謔的淡笑,簡直不知該喜該怒。
“我是戲弄你。”迦夜偏了偏頭,如一隻任性的貓,不負責任的品評。“生氣的樣子倒還真有點嚇人。”
“很有趣?”
彷彿未曾聽出他的不悅,她點點頭,“你是關心則亂,讓千冥繼位對我有何好處,我怎可能便宜了他。”
“你對九微也沒好感。”
“說的對,但九微不像千冥那麼貪心,成為教王后必定有數年用於鞏固權位……”
“不至將手伸至中原,你也可以樂得逍遙,可是?”男子沒好氣的道。
萬一千冥執掌大權,基於多年執念及被利用的不甘,必定出盡手段入中原探察,迦夜雖不一定畏懼,卻也多了顧慮,不如索性任九微攀上玉座的好。
迦夜並不否認,微微一笑。“現在倒是旁觀者清。”
“九微千冥嗜權,紫夙貪色重利,你呢?”凝視著一如局外人的清影,他忍不住問。“殺掉教王之後,你想要什麼。”
“我?”她稍一愣,又笑起來,少了戲謔,多了一份微倦的慵散。“我只想看看不同的景緻……”清冷的聲音低下去,幾不可聞。
“……和我印象中的……有什麼不同。”
他的心一動,正要探問,忽然感到側方有人。
“雲書!”
多年不曾用過的名字猝然喚起,幾疑幻聽。
不容錯辨的臉映入視野,他脫口而出。
“羽觴。”
眼前意氣昂揚的青年男子,正是當年攜手遊江湖的夥伴。滿臉不可思議,掩不住的驚喜,一拳打上他的肩。
“真的是你,我都不敢相信,你這七年去了哪裡!”
宋羽觴,中原四大世家之一的金陵宋家子弟。
雙方家族世代交好,少年相識,聯袂闖蕩,一起喝最烈的酒,騎最快的馬,誓要盪滌天下的不平事。橫刀立馬,快意恩仇,那樣鋒芒畢露的銳氣,現在憶起如同一個笑話。
重逢的喜悅過後,兩人都有些難以置信,互相打量著變化,一別七年,再見恍如隔世。
肩上傳來的疼痛提醒現實的存在,抬手接住另一記飛來的拳頭,他不答反問。
“你何時來了江南。”
“一個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