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中原人?”他已記不清自己下令捕捉的物件。
“回教王,他是教王前年從中原擒回的奴隸之一。”
“中原人……能到這個地步的可不多。”王者若有所思的微笑,支頤打量了半晌。“去叫迦夜來。”
大殿裡一時寂靜,沒有半點聲音。
身邊的同伴悄悄遞過來的眼色隱憂重重。
他的手心絲絲沁汗。
或許沒過多久,感覺卻無比漫長,每一分都像煎熬。
他不曾抬頭,怕自己的目光會洩露心思,死死盯著膝下的玉石地板。
“迦夜參見教王。”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清冷的像泉水漱過玉石,悅耳,微涼。不知何時跪在一側,只聽衣襟沙響。
“迦夜,上次的任務你完成的很好,我一直在想該給什麼獎勵。”
“多謝教王,迦夜不敢。”
“論功行賞,何來不敢之說。”輕輕笑了幾聲,“七殺之中,只有你無下屬,此人是今年新晉的殺手,給你作影衛,可好?”
“教王關懷,迦夜謹遵安排。”
“既是如此,從今日起賜名殊影,他的命是你的了。”停了一下又道。“我知你素來不喜中原人,不過夔長老一番訓誡頗為辛苦。責罰隨你意,莫要再像上一個影那樣輕易殺了。”
“多謝教王提點,迦夜會有分寸。”
“你這孩子做事一向得體,我很放心,下去吧,好好教他規矩。”
“是。”
他抬起頭,一襲白衣映入眼中,日影下泛著微芒,無端端教人想起江南初融的春雪。
黑髮垂肩,星眸如水,柔嫩的臉頰吹彈可破,小小的身形弱不勝衣,彷彿一觸即碎。感覺到視線,她別過頭,似乎按捺住不耐。
他震愕的僵住。
恐怕天山崩落也不會令他如此驚訝。
七殺之一,魔教身經百戰的精銳。
竟是……約摸十三歲的小女孩。
殊影
隨著纖小的身影緩步而行。
踏過花枝低垂的曲橋,步過九轉回廊,空氣隱約浮動著暗香。遠山隱現,不知何處傳來少女的歌聲,月前的血腥殘殺恍如隔世。
沿著花徑走了好一會,終於踏入了一間微合的圓門。
乍然入內,他以為自己踏入了花海。
漫然延伸怒放的盡是各色斑瀾的鮮花,百種千姿極盡妖嬈,春意幾乎要衝破矮牆。花海的盡頭是一幢玲瓏小樓,雪白的梨花在樓前綻放,配著沉沉的黑瓦,在藍天的映襯下炫然奪目。
一陣山風吹過,落花飛散,甚至有幾片落到了女孩的發上,烏髮如墨,花瓣如雪,黑白分明煞是好看。
“從今天起,你住這裡。”纖細的手虛指房間。
他瞟了一眼,耳際的清音又響起。
“這的規矩是少說少錯,謹言慎行。有事吩咐下役,缺什麼自己找他們要,給你三天時間去了解影衛需要做的事,實在不懂的可以問我,但我通常耐性不會太好。”她轉過身,黑眸深若寒潭。“所以你最好學得快一點。”
被一個稚齡少女教訓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他沉默的點頭。
“三天以後,我會重新教你該會的刺殺技巧,屆時會很辛苦,趁這幾天好好休息吧。”說完,她拾級而上,走到一半又頓住。
“二樓是我住的地方,不經允許不得擅入,有事在樓下傳聲。”
“我該怎麼稱呼。”
她沒有回頭,黑髮微偏。
“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以後我就是你的主人。殊影。”
他將院落四處探尋了一遍,大得令人吃驚的院子只有廖廖數人,僕役很快打掃好他的房間,推開窗望出去,明媚的春日使一切都愜意安然。絲被輕軟,桌几鮮亮,書案還放上了一瓶插好的桃花。
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微燙的茶香撲鼻而來,啜上一口齒頰留香,竟然是上好的君山銀針。轉了轉茶杯,明徹如冰,晶瑩溫潤如玉,一望即知是圓似月魂墮,輕如雲魄起的越窯精品。
塞外深山之中,一飲一具極盡雕琢,這還僅只是七殺之一,換了教王或是左右使,可想而知會是何等奢華。
門口傳來輕咳,獲得允許後,僕役恭敬的上前,動作麻利的替他貼身量尺預備製衣,忙碌的同時尚不忘殷勤探問,倒教他有些不慣。
未已,一個雙繯垂頸的嬌俏丫頭捧著果盤入內,笑意盈盈,酒窩深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