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渾身顫抖。
“別殺我父王。”
他該毫不留情的刺下去,把她連同身後的鄯善王一起斬殺當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根本不構成阻礙。
不知怎的……那張淚流滿面的嬌顏忽然刺痛了手,他竟一時定住。
待回過神,勁風從背後襲來,他被迫翻躲,失了先機。
國師掠了進來,同時湧入的,還有大批被驚動的侍衛。
僅僅交手了數招,心已冷如死灰。
國師的功力之高,絕不是內力受制的他所能比擬,若不是按事先置好的路線走得快,只怕已被重擊活擒。
此刻躲在隱匿的秘室,聽憑赤雕裹著臂上的傷,苦澀難當,茫然不知所處。
唯一的一次失手,卻足以葬送一切。
想起迦夜臨行前的叮囑,心裡塞滿了悔恨,幾欲爆裂。
那個四面楚歌中的人,還在等他回去。
那麼艱辛的撐到現在,卻因他一個失誤,雪上加霜。
赤雕在一旁默默良久。
“老大……你逃吧。”
他迷茫的抬起頭,腦中一片空白。
赤雕臉色沉重,緊緊握著拳。
“任務失敗,回教了也是死罪,再怎麼幸運也會被廢去武功,飼以墨丸貶斥為奴,終身不得解脫。”
“倒不如逃的好,雖然赤丸在身,至少能一個月內無虞,快馬加鞭,十餘日即可到江南,那裡有的是名醫,或許能找到解法。”
逃?
赤雕所說的句句入耳,他不自覺的望向南方。
一別多年的父母兄弟又浮現在眼前,剎那間動搖起來,幾欲不顧一切的打馬而去。縱然解不了赤丸又如何,能活著看一眼故鄉也是好的,行屍走肉般的臣虜走狗,與死何異。
可是……
北方的風凜如刀割,不知是什麼力量牽引,他怔怔的看著遙不可見的山影。
拋下一切逃遁而去?
失敗的責任全數落到迦夜身上,在斷崖之上,重重的推她一把?
任務落空,影衛叛逃,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那雙瘦弱的肩膀,可還承擔得起重重襲來的逆浪?
赤雕依舊在耳邊勸說,他閉上了雙眼。
良久,沙嘎的聲音幾不可聞。
“回教。”
迦夜依然立在窗邊。
聽著他述說經歷的細節,一直不曾回頭。
“為什麼沒刺下去。”沉默的聽完一切,她淡漠的詢問。
他沒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寂靜了許久。
“為什麼回來,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下場?
不外乎揹負起一切罪名,攬過所有責罰。
運氣好或許能揀一條命,終身為最下層的奴僕;運氣不好會按最嚴的教規,受盡種種酷刑,釘在刑臺上痛足七日七夜後死去。
教中的刑律之嚴,與位高者的享樂一般超常,人所共知。
她終於轉過臉,黑眸幽深如夜。
他垂下眼,心中一片死寂的灰暗,木然的開口。
“我的命是你的。”
沒看見迦夜是什麼神色,只聽得她冷冷的吩咐。
“去刑堂領三十鞭,入死牢,等候教王發落。”
三十鞭。
皮開肉綻的劇痛漸漸麻木,死囚牢裡沉沉的腐氣撲鼻而來,他儘量伸直腿,靜靜的靠在石壁上。不遠處,一隻碩大的老鼠正啃著潮腐的木角,黴爛的稻草下,數只蜘蛛從陳年髒汙的血漬上忙忙碌碌的爬過。
四周不時傳出拷打的慘號和憤怒的咆哮,種種怨懟罵聲不絕,宛如詛咒徘徊在耳畔。黑冷的囚室長滿了青苔,無窗無燭,照不到天光,不知有多少人在這裡度過最後一段時日。
獄卒也有些奇怪,少見如此靜默的死囚,彷彿業已全然認命。
“殊影。”一張熟悉的臉在柵邊現出,九微掩不住焦灼。“你怎麼樣。”
他想扯出笑,卻僅是無力的彎了彎嘴角。
“還好,這點傷不算什麼。”
嗒然一響,一匣上好的傷藥拋在手邊,猶帶著體溫。
“你別多想,先忍著點。我試試有沒有辦法幫你開脫。”
開脫?怎麼可能。
在教王蓄意打壓之下,無異於天方夜譚,彼此心曉事情有多絕望。
“迦夜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