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地感到,權衡兩方,或許理虧者竟在林家。因為範一寬在商玉琪面前講的那番花言巧語,對冠航不但無效,反而使他產生了厭惡心理並引起疑竇。父親哪來的什麼兄弟?哼!於是他使了個緩兵之計,先把解家姑娘的性命保下來再說。
林冠航越想越感到煩躁,他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翻閱,想驅散一下不榆快的念頭,但“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種種紛雜的想法又向他襲來。他放下書本,站起來在室內踱來踱去。十七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比成年人還焦慮地思索著。
他想去和商玉琪談談,但又不敢,他看到商玉琪優柔寡斷,對林霄漢的敬畏己經到了唯唯諾諾的程度,跟他去商量,是會壞事的。他決定走出冒險的一步——去蝙蝠洞和解驪珠當面會一會。
他知道蝙蝠洞由穿山甲梁奎和金眼壁虎朱斌兩人守著。這兩人不是父親的徒兒,但追隨父親都已十多年。冠航和他倆是熟稔的,小時候曾跟他們學過翻山和上樹的本領。
冠航很喜歡喝酒,林霄漢不讓他喝,梁奎和朱斌卻寵愛他,時時把他弄到蝙蝠洞去偷偷兒喝酒。冠航想,今天何不借此名義去後山走一趲?他終究還是個孩子,一個頑皮的念頭湧上心頭,從書架背面取出了從父親房裡偷來的狀元紅陳酒,把兩顆過江鼠李典給他入山藥野獸用的“雞鳴還魂丹”,砸碎化在酒裡,搖勻後把瓶揣入懷中,徑自曲曲折折往蝙蝠洞而去。
看守蝙蝠洞是個閒差,但卻又是個要差。這裡是從後山攀懸崖到上天峰的唯一通道。往常,這時候梁、朱兩人早就高枕而臥了,今天因為有公事在身,所以還在秉燭對酌。梁奎是個很厚道的人,他看見驪珠被林霄漢閉了穴道以後很痛苦,早就替她解開了。
“兩位叔父雅興不淺哪!”冠航故意放重了腳步。
兩人同時斜過頭來。梁奎親暱地笑著說:“嚯!是三喜兒(冠航的乳名,只有極熟的人才能這樣稱呼他),我們正惦著你哩!來,陪我們喝兩盅。這酒味很醇,正合你的胃口。”梁奎邊說,邊拉過林冠航在打橫坐了,滿滿地替他斟了一杯。
“今天兩位叔父有緊要公事在身,侄兒不敢在此多耽擱,就飲這一杯。”冠航故意這樣說。
朱斌已經微醺,他拍著冠航的肩膀說:“喝吧、喝吧!聽了佛法餓死,聽了王法打死,這裡沒有禁忌,想喝就喝。你來了我們心裡高興。別怕,你父親不會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你是他的心肝寶貝兒,也不用怕呀!”
“噯,喝酒就喝酒,不喝白不喝,也不用忌娘怕爹的。”梁奎朝朱斌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來笑吟吟地對林冠航說:“來,三喜兒,喝了這一杯,叔叔我給你再斟。”
林冠航端起斟滿了酒的杯子,說:“兩位好叔叔給我斟的酒我哪能不喝!”說罷,即舉杯一飲而盡,隨即發出一聲嘆息。
朱斌又為林冠航斟滿了酒,舉起酒杯說:“小小年紀嘆什麼氣,來呀,喝酒!喝酒。”
林冠航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朱叔叔,梁叔叔,你們怎麼還把我當小孩兒看。看來你們平時說疼我、愛我,都是假的。”
朱斌,梁奎二人一愣,忙問:“三喜兒,你這話可不憑良心啦!你說,我們兩人對你還有什麼不周全的地方?”
林冠骯說:“兩位叔父只知把侄兒當小孩子摟著、哄著,就是不肯把我當大人來看。我可十七歲了。”
梁奎更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問:“三喜兒,你今天怎麼啦,把我們全鬧懵了。有話直說,我們還能不為你擔待?”
林冠航心中暗喜,但還是兜著圈子說話:“古人說,子諱言父過。我是不能在背後議論我爹的。可兩位叔父不是外人,我就不顧忌了。想我爹已年近古稀,可還不知頤養,易躁易怒,偏聽偏信,受個人撥弄就走了邪,竟丟了大事,跑到千里迢迢外去報私仇,還要欺騙人家女兒,這些都是損壽的。為人之子,怎不擔憂!”
梁奎一陣沉默,半晌才回答:“這倒也是你一片孝心……。”
林冠航緊接著說:“兩位叔父,萬一我爹百年之後,這偌大一座上天峰,由誰來執掌呢?”
“那自然是你三喜兒羅!”朱斌插了一句。
“正事我當然要執掌,那麼我爹留下的那些,恩恩怨怨,又該由誰來頂替呢?”林冠航裝作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問。
“這……”梁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他咂了咂嘴,又問:“三喜兒,你今天怎會想到這些事兒?”
林冠航神態嚴肅地說:“白天,解家姑娘上山的事,兩位叔父不是也親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