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空氣也輕快活潑起來。他眼角眉梢的喜悅感染了我,我也不禁心情愉悅,只是這份輕鬆中夾雜著隱隱的不安。我清楚這個稱呼對他意味著什麼,我也清楚他已經誤會了什麼;我更清楚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我明明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卻自私地一再利用他,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假裝若無其事,裝天真,扮無辜。原來我一直是自己最討厭的那個樣子。
他單純明媚的笑容灼傷了我虛偽的眼睛,我匆匆打斷他的口若懸河。
“阿奇,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他一怔,勉強笑道:“當然可以。”燦若晨星的眼睛裡頓時蒙上了層淡淡的卻無比清晰的陰霾。
覺察到了,我居心叵測,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沒由來的心裡空了一角,不想解釋,也無力解釋。讓他看清我的真面目也好。
我訴說了來意。
“幫我弄瓶偽宮紅,一定要機密。”
他的眼睛猛然瞪大,痛苦、憤怒、絕望、悲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畏葸地欲向後退,可惜還是遲了一步。肩膀被他握在手裡,我這時候才驚訝地發現,他的手很大,足以攥的我整個肩膀生疼。
“你幹什麼?”我慌亂地掙扎,害怕下一秒鐘一切就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原點。
他目眥欲裂,脖子上青筋隆起,“呲”的布帛撕裂聲,我的右肩整個暴露在空氣中,胳膊上的守宮砂嬌豔欲滴,紅的怵目。
“你混蛋!”我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臭阿奇,我以後再也不要理你呢。”
他呆呆地看著那一小顆象徵著貞潔的紅點,突然跪到了地上,痛哭流涕,“清兒,我混蛋,你原諒我吧,我以為……”
“以為你個頭啊。”我氣得口不擇言,“哭什麼哭,還不趕快給我找件衣服來。楚天奇,你怎麼這麼笨!”
可憐的小皇子偷偷摸摸地找來了乾淨衣裳,怯怯地窺探我陰晴不定的臉色。
“今天的事,要是有第三者知道,我以後絕不會理你。”我擲地有聲地威脅。我可不想在緋聞漫天中生米煮成熟飯。
“我會負責的。”漂亮的男孩子目光炯炯地凝視我。
我們能對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負責嗎?
我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液,淡漠地望向窗欞,“你負責找來偽宮紅就好。什麼也不要問,這是別人的秘密,我無權透露給你知道。”
“我會負責的。”漫天的逆光中,他的臉清晰而模糊,倔強的眼睛眨都不眨。
我無語以對,只好轉身離開。
這一局,我賭的可有點大,幾乎把自己都搭上去了。
對於佳顏,我已仁至義盡,從今往後,各過各的橋,各走各的路。
是不是命中註定,對我好的人最後總會背叛我。
我只願意記住他(她)們曾經的好。這樣子,我才不至於太難過。
佳顏的故事,是毫無新意、代代上演的苦情戲。因為經常發生,所以聽上去毫無噱頭可言。天真明媚的書香少女,偶遇傳說中的才子。一見傾心,顧盼生情。本想結為連理,無奈選秀令下,勞燕面臨分飛。才子說願意等待,他和她都篤定,有才女之名卻出身寒微的她會被選為女官,於是私定終身。可惜天意弄人,女官成了宮女,三年之約轉眼成了三十年的綿綿無盡期。沒有誰可以永遠等待,自然是她在宮裡一日復一日的老了容顏。他在家鄉娶妻生子;從此蕭郎是路人。
哀莫大於心死,曾經笑靨如花的美麗女子,一夜形容枯槁,精神恍惚。於是被打發到冷宮,陪伴同樣神志不清的月妃。相依為命同病相憐的兩個女人居然也能夠相互寬解,反而慢慢恢復了正常。只是佳顏自此以後,記憶就被生生掏空了一塊,當年的才女,時至今日連名字也寫不周全。
“輾輾轉轉,回回倒黴的都是我。”我們並頭躺在聽風齋的床上,她胳膊上的偽宮紅已經乾涸,鮮豔如血的顏色冷冷地裨睨著這荒唐的世間。
我沉默,這個世界上終究要有人倒黴,有人撞大運。只是不到最後一刻,又有誰清楚誰是真正的幸運兒,誰又是貌似好命的替罪羊。
“我從來都沒怪過他,要怪只能怪我命中註定要在這冷宮裡頭呆一輩子。——水柔清,你知道嗎,我有多討厭你。”她古怪的微笑,眼裡卻是無盡的悲涼,彷彿這世間了無希望。
“知道。”我不以為意,“討厭我的,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的人多的去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你還真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