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杜茶梅是個只愛自己,自私惡毒到了骨子裡的人。
惡毒的人並不一定要表現得惡毒,杜茶梅很會演戲,在女兒和女兒情人的面前,她一直是善良慈愛的形象,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破綻。
無怪乎此刻,杜弱溪會毫不猶豫的讓她離開。
“弱溪,你不要怕,娘會救你的……”
蒼老的嗓音似劍,劃開了兩個時空。眼見齊子河捂著胸口倒在地上不斷髮出痛呼,負清寒似乎覺得太過聒噪,指尖一轉,一枚黑色藥丸已是被擲入了他的喉中,齊子河來不及張大眼睛看清眼前衝他絕望搖頭的少女,便已經在下一刻閉上了眼睛。
“負清寒,你為什麼要傷害子河,他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
“無冤無仇,為什麼。”
負清寒只是將杜弱溪的話重複了一遍,冰冷在金紅色眸中蔓延開來。
杜茶梅身軀一顫,鎮定的握緊拳頭,然而她努力的張了幾次嘴,卻始終說不出任何話來。
見自己的孃親被這樣的威脅了,杜弱溪張嘴便要打斷負清寒的話,言傷垂眸,毫不猶豫的扯過一旁綢花,堵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
對於她的做法負清寒似乎也感到意外,勾了勾唇角,像是獎勵一般對她勾勾手指,言傷走到他的身旁,被他忽然埋首用力的吻住嘴唇,冰涼的氣息從相接的雙唇之間一直蔓延到五臟六腑,帶來陣陣戰慄,這種戰慄像是靈魂震懾到了靈魂深處,令人脫胎換骨,她大張著眼睛,屬於尋常人的眸子慢慢的染上了一層醉人的金紅色。
負清寒放開言傷,像是絲毫不在乎的勾唇微笑,他細心替她擦去唇角留下的唾液,眼裡似有溫柔閃過,片刻後重歸薄涼。
“一直看著,是否羨慕?”
這句話是對杜茶梅說的。
杜茶梅大張著眼,渾濁的雙眸裡滿是昔日丫鬟此刻越發青春靚麗的臉,枯瘦的手指緊抓著自己的衣角,像是要將全部的渴望都壓抑在心中。
聽此一問,她忽然就渾身戰慄了一下,像是從美夢中醒來。
“負清寒……你一定要這樣報復我?”
負清寒放開言傷,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像是想像小時候那樣摸她的頭髮,佈滿咬痕的手指停留在離她頭髮三寸的地方,負清寒慢慢的將手收了回來,籠在寬大袖子中。
“我從小便喜歡你,從來不忍心傷害你,你知道的。”
杜茶梅眼中有希望的光芒閃過,她一把便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你死後,我時常都會想起你,我會想起你在半夜裡替我蓋被子,你在風雨裡脫下自己的衣裳替我擋雨,你爬上高高的懸崖去替我摘花,我都還記得的!”見負清寒只是垂眸看著自己抓著他袖子的手,杜茶梅搖了搖頭,“現在還來得及麼,我可以為了你拋棄一切,雖然我蒼老了,變醜了,但你只要給我一些怨氣,我便又能恢復青春美貌,我會跟你一起看世間滄桑變化,一世替你沐浴更衣,為你吟唱起舞……”
她說得極其真切,聽起來便叫人心動。一個孤獨活了七十年的人,最需要的正是有個人能夠陪著他。若那個人還是自己年輕時思慕的人,更是錦上添花。
然而負清寒只是輕輕冷笑著,慢慢的將自己的袖子從杜茶梅的手指間抽了出來。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便開口道:“想要怨氣?”
杜茶梅為他的冷漠所打擊,下意識搖了搖頭,下一刻卻又輕輕點了點頭:“我要怨氣……只是想陪著你罷了,你不用把我想得太過齷齪。”
負清寒像是沒聽到她的辯解,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想要怨氣十分簡單,我一向喜歡聽話的人勝過喜歡一味索取的人,你把你的女兒送我,我便給你青春美貌。”
杜茶梅身軀一震,她不可置信的張大眼看著負清寒:“你說,要我用女兒來換怨氣?”
“你不是為了我可以拋棄一切麼,連拋棄跟別的男人生的女兒都做不到,你怎麼做到拋棄一切?”
“唔唔!”
杜弱溪也是張大了眼睛,然而驚懼只是片刻,在杜弱溪看來,先前對負清寒示好的一番話,都是孃親在逢場作戲而已。她的孃親是溫柔善良的人,斷不可能對不起她。眼裡恐懼慢慢的消失,然而下一刻,她聽到自家孃親充滿了感情的聲音:“為了你,我自然是可以放棄女兒的。”
杜弱溪忽然覺得心中徹骨寒冷,打了個冷戰,眼中滿是淚意一句話都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