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使力,掐下一朵開得正盛的碗大茶花,漠然的將那嬌嫩的花在指間轉動:“從我決定進入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起,就再也沒有過任何猶豫,回頭路,不是為我們檀家姐弟準備的,紫衣,你交代我做的事,我會安排妥當,這幾天便可得到訊息。”纖指用力揉,花碎凌落如雨下,落在地上鋪的白色長長羔羊毛毯上,是點點哀惋殘紅,花姿多敗教人欺。
冷凜的目光注視著手中殘碎的花骸,精緻無倫的美麗臉上,隱著絕然的孤注一擲,與她清婉脫俗的美麗半點不相符,卻又顯得異常的奪目。檀紫衣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眼裡平靜無波的一片寧和,只有那深邃處燃著點點不易覺察的亮,他復垂下眼,半低著頭,安靜的坐在那裡,錦衣紫重,他如團最濃重的雲簇,背後掩藏著最深沉的暗幕夜色,無人能看透。
從馬車上下來,檀紫衣徑直往大門走去,無視門兩側迎立的一眾侍從小廝,進了府門,他驀地止住腳步站定,靜靜凝視著道旁的一尊狻猊石雕,眼中流淌著淡淡波動。濃紫的錦衣官袍,流散著綢緞特有的浮滑光澤,靡麗得仿若夜下華美的紫晶琉璃燈,幽淡霓霓,光浮迷濛,夕陽將他佇立的身影在青金石地板上拉得長長的,隱透出種孤離。
“少主子,怎麼了?”周總管納悶的小心詢問。
檀紫衣淡笑:“沒有什麼,不在的人終是不在了,現在在的人還真是令人尋味。”說罷,大步向前,不再理會其他,周總管猜不透主子那高深莫測的話,一頭霧水的緊跟其後,什麼也不敢多問。
以往,無論他何時回府,總能在眼角處掃到那個躲在道旁狻猊石雕後偷眼看他的瘦弱身影,早已經發現她的存在,對於這種見多的滿盈情愫的眼光也早已經熟視無睹,不過又是個對他懷著可笑暗戀的丫頭。他沒有放在心上的無視她每天躲在旁的守候,無視她滿眼的情意,當她不存在的從沒有去在意過,他心中那時是風過無痕的淡淡想——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這念頭只是稍縱即逝,從此再無任何想起她的時候,因為不足上心。
孰知,再見到這小丫頭,竟跟換了個人似的,完全是不一樣的表情,眼睛裡流露出的東西也是迥然不同,對於見到他,臉上也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平靜,完全沒有了以往窺視他時閃發出的那種痴愛狂熱。
大門道旁的石雕後,再也不見了那曾風雨無阻守候他的小小身影,就像她完全消失掉了,是的,是消失,除了用這個詞,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貼切的詞來形容她的改變。雖然將她調到身邊暗自觀察了近一個多月,以他的心思,竟沒有發現她性情改變的原因,也沒有發現她變化的端倪,以前的那個小茵,簡直就是消失不見了,現在的她,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人,真的是不同的兩個人,但又確確實實的是一個人。其中的奧秘他捉摸不透,越是接觸現在的小茵,他越是費解,這個少女,遠遠迥於他所見過的其他女子,她的眼睛,很深遠,像是從異常遙遠的地方看著所有人,似乎在看著你,又似乎在透過你看別的什麼。
檀紫衣微微一笑,眼底爬過一抹冷,那狻猊石雕後,以前他不曾在意過,以後也不會在意,這日,是他最後想起,從今以後,過往將永遠沉去,不再憶起,一如逝水流年不可回。
寬大的袖袍翻飛,沒有遲疑的篤定步伐往前,晚風拂過,纏綿他的衣袂,蕩著腰間的金質十三銙,如此溫婉煦煦,卻無法停駐下他任何一點猶疑。
在呈悅和幾個侍女的侍候下換下朝服,檀紫衣進了一小盅杏仁露,坐在椅上望著正在忙碌拾掇的呈悅,問:“小茵那丫頭呢?”
呈悅輕聲抱怨:“她現在在打掃書房呢,也不知道打掃完了嗎?那丫頭做事總拖拖拉拉的,昨天也是,讓她把少主子新近寫的字整理一下送去裱,她今天才做完,我就和周總管說,她要再.....”
“呈悅,你在本相這院子也有不少年頭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聒噪了?”打斷她的抱怨,橢長彎弧的星眸淡淡的掃過呈悅身上。
呈悅臉上訕訕,眼角瞥到,幾個還在房內收拾的侍女雖誰都沒有停下手上的活,可低著頭做事的臉上都隱透出了幸災樂禍,她臉上愈覺難堪,在少主身邊服侍十幾年,雖然他一向看似溫和實則嚴厲,卻也是第一次這樣不留情面的當著其他下人的面訓責她,讓她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居然又是為了那個可惡的丫頭!
銀牙碎咬,手中拿著的淺白衣衫幾乎攥成一團,她微張合幾下嘴,正欲出聲辯說,見檀紫衣漫不經心的磨挲著盅蓋,半斂的眼梢閃過不易覺察的不耐,她立即識趣的止住要出口的話。轉身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