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相信你……」弗朗西斯向更陰暗的角落瑟縮了一下,「我沒辦法相信一個鄉下來的陌生少女。」
「那麼你相信上帝嗎?相信啟示和預言嗎?」
初次見面的那個時候,弗朗西斯正是最病弱的時候。亞瑟橫行霸道地佔據了他家的大部分土地,讓他只能整日躲在不見天光的狹小角落裡,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恐懼和無助。
「你的周圍太黑暗了,我來把神的光帶給你。」貞德這樣說。
弗朗西斯眼神顯得很絕望。他幾乎是自暴自棄地想,既然無論怎樣努力都只能失敗,不如就試試看這位自稱被神所指示的少女能不能將驅之不去的極夜照亮。
「好,那麼你來試試帶我去蘭斯吧。」
然後貞德笑了,那笑容在弗朗西斯的眼中耀眼了起來。她大大方方地拉起他的手,說:「英勇的王子要帶著美麗的公主回城堡了~」
弗朗西斯忍不住也輕輕笑起來:「王子殿下,我認為您穿裙子的樣子十分英俊瀟灑。」
「那麼我將換上騎士的裝備,直到把我的公主徹底拯救出來。」
於是再見面的時候,貞德剪短了淡金色頭髮,換上了銀色盔甲和佩劍。她帶著她的軍/旗走上戰場,毫不猶豫地給予敵人迎頭痛擊。她完全不理性、不正規,揮動著閃著銀光的長劍,身處在戰鬥的最前線。
在戰場上遇到這位戰無不勝的騎士的時候,亞瑟顯得很驚訝。他擋住貞德的長劍,問道:「我從沒想過你這樣的小女孩也能走上戰場,為什麼呢?」
「你以為是什麼呢?野心?復仇?這種事情我才不會去做。」貞德發起連續不斷的攻擊:「我要試試從你手中奪回法/蘭/西,讓他不再受你的欺侮,從此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脊樑。」
「那麼來試試看吧,小女孩。」亞瑟說道。
弗朗西斯趕到戰場時候,遠遠看見貞德已經衝進了敵陣的中心,他還來不及呼喚,一支長箭就從身後呼嘯著擦過他的臉頰,刺入了貞德的肩頭。士兵們要將她抬離前線,她毫不猶豫地伸手將箭拔了出來,倒鉤的箭頭帶起一蓬血花,然後她繼續衝向前方的敵人,不帶一絲踟躕。
弗朗西斯在遠處看著這一幕,他覺得胸口有某處疼極了。
走下戰場,弗朗西斯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貞德的身邊。推門之前他聽見房間裡傳出被壓抑著的哭聲。他恍惚了一下,才記起來這位驍勇忠貞的騎士,還只是一個小女孩——一個會害怕會覺得疼痛會躲起來偷偷哭泣的小女孩。
他停了一會兒,聽見裡面的哭聲漸漸消失,才若無其事地走進去。他假裝沒看到貞德還在發紅的眼圈,低頭檢視了她的傷口,然後同她聊起天來。
「為什麼你不按照那些經驗豐富的指揮官們說的做呢?他們的策略還是很信得過的。」
「我不想依靠什麼策略。我會用堂堂正正的搏鬥,將你拯救出來。」她說這話的時候,周身似乎都被光芒所包圍。
她帶領著軍隊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蹟。也許她真的收到了神的指示也說不定呢,弗朗西斯這樣想。
貞德不再考慮自身感受,她像是最忠貞的戰士一般,馳騁在沙場上,只為了解救出她的弗朗西斯。她穿著和往常一樣的盔甲,像個英俊的騎士。
軍隊已經開始出發,她跨上馬背,將被風吹亂的頭髮別過耳朵,然後回頭笑著說道,「這場戰爭結束以後,讓我來為你加冕吧,法/蘭/西。」
弗朗西斯覺得自己的眼睛被盔甲的反光刺痛了一下,他忍住了快要流下來的淚水。他同樣回以笑容,很紳士地吻了吻貞德的手背:「很榮幸被你加冕,親愛的聖女。」
然後,貞德像是聖潔而英勇的騎士一般昂起頭,長劍劃過的地方彷彿連空氣都被從中切斷,最終停止於前方:「我將——為你而戰!」
這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戰役的末尾,少女高舉著軍旗,守在撤退中軍隊的最後方。然後她被敵人包圍起來,從馬背上拖曳下來反剪雙手,交給了亞瑟的軍隊。
「我要證明你是有罪的。」亞瑟在法/庭上這樣說道。
「但我無罪。」貞德直視著他的眼睛。
亞瑟低下頭猶豫了一些時間,然後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他抬起頭,聲音冷峻:「你是否覺得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若是,則你為邪惡,若否,則你有罪。」
貞德幾乎毫不遲疑就回答道:「如果沒有的話,希望上帝能賜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上帝仍給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