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扁了扁嘴巴,像是知道自己闖禍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垂下去,似乎是想哭的樣子。
“沒事。”剛才是踩到了那個不鏽鋼魚盤的原因吧,沈夜勉強笑笑,也不顧渾身在往下滴水,站在她面前說:“是阿姨自己不小心,心怡去拆禮物吧。阿姨去換件衣服。”
她的身影隨著阿姨,很快的向小樓裡走去,留在花園裡的三個人,誰都沒有開口。
路燈掩映,綠意叢生,直到看著她走進門,羅嘉頎才動了腳步,似乎是想回屋子裡去。
“你去幹什麼?”夏絲撇撇唇角,語氣漫不經心。
“她……額角破了。”羅嘉頎怔了怔後說,“我讓阿姨——”
“羅嘉頎,你讓我說什麼好!”夏絲頭疼的撫額,“剛想誇你剛才做的不錯。”
羅嘉頎收住了腳步,忽然淡淡笑了笑,摸摸心怡的頭,答非所問的說,“至少心怡摔跤的時候,她想去接住她……是真心的。”
“你這樣說,我理解成,你已經放開了。不恨,也不愛了。”夏絲試探著望向他。
他並沒有回答,想起將她拉出水面的時候,那一池水,將她下午的妝容全都浸透了、剝蝕了。絲質的裙裝貼在肩胛的地方,線條婉約,而那張臉蒼白惶亂——就像是所有的事沒有發生之前,她留給自己的印象那樣,乖巧,又有些容易羞澀的小姑娘。
可她不是的。
這一晚的月色極亮,將年輕男人的臉,不輕不重的割裂開。一半似是浸潤在往事,而另一半,晦暗不明間,難以辨識。
世事難料,又一次站在這個花灑下,卻是在這樣尷尬的場景中。
很快的沖洗完畢,又在衛生間的抽屜裡翻了許久,才愣愣的穿上阿姨給的衣服出門。一冷一熱之後,身體似乎對空氣有些敏感,沈夜忍住打噴嚏的衝動,手忙腳亂的往額角上貼創口貼。
“可以進來麼?”
一聽到那個聲音,所有的憤怒和不適適時的找到了出口,沈夜扔下手邊的吹風機,壓抑了聲音說:“進來。”
羅嘉峰環抱著手臂,半靠在門口打量她:“你沒事吧?”
阿姨已經將薑湯都送了上來,就擱在一邊,沈夜還沒喝,熱氣氤氳著,在鏡面上畫出蜿蜒的花枝。
“他們走了?”她冷著眉眼問。
“怎麼可能?這也是他的家。”羅嘉峰笑笑,“我沒權利要他離開。”
“很好。那麼我得快點走。”沈夜頓了頓,面無表情的說,“抱歉讓心怡受驚了。”
“心怡等著你一起吃蛋糕。”
“我真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羅先生。”沈夜盯著他,慢慢的說完這句話,閃身出門。
幸而大廳裡也沒有人。阿姨拿袋子裝了她的溼衣服遞給她,又說:“我去叫司機。”
她正要拒絕,有一個聲音卻比她更早的開口。
“不用了。”
沈夜回頭。
羅嘉頎手上拿了西裝的外套,靜靜的看著她:“我送你。”
沉默而倔強的拒絕,會讓一個女孩子顯得不那麼可愛。
這是新一期的《遊》中,戀愛專欄中提起的忠告之一。其餘的忠告還包括“無傷大雅的、善意的謊言會讓你更有魅力(誰能說化妝不是一種善意的謊言呢?),但是切記,具有傷害性的謊言被戳破後的代價,卻未必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沈夜往外走的時候,心裡卻在想,現在做什麼都沒有關係了。
誰在乎。
身後一道刺眼的光亮掃過來,接著是喇叭聲,顯是車上的那個人並沒有多好的耐心。
將將已經走到路口,可惜這條路上似乎沒有計程車。她無法勒令自己不去注意身後的剎車上,車窗在以恆定的速率降下來。
“我不介意你走回去。不過相信我,你需要走三十分鐘,才能看到計程車。”
聲音是隨著夜風一道送來的,沈夜分辨不出任何情感,像是在空曠的公路邊,不過是陌生的司機停下來,善意的讓你搭車。
她轉身,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又愣在那裡。
副駕駛座上堆著雜物,而羅嘉頎用眼神示意她:“坐後邊吧。”
宜春路是一條山路,坡度緩,又是往下,他開得平穩。
沈夜用雙手環肩的姿勢坐著。據說這是一種防備的姿態,羅嘉頎自後視鏡看她一眼,忽然笑了,甚至輕輕搖了搖頭。
裡邊的譏誚意味這樣明顯,以至於沈夜很想置之不理,可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