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麼?!你要她以後如何自處?!你——”見她垂首不語,秋慕雲更氣,“糊塗!”
高傲如她,如何能忍受這奇恥大辱?鳳端華這般做,分明是要她的命啊!
“她人在哪裡?!”秋慕雲緩了緩心緒。
“不知道,興許,興許。。。。。。跑了。”舒蓮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
“跑了?”秋慕雲顯然不信,“你們這麼些人,難道全是擺設嗎?!——舒蓮,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
“我是真不知道。”舒蓮的神情有些閃躲,踟躕半晌方道,“可能姬蒼玄。。。。。。”
“什麼?!”秋慕雲一驚,“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竟扯上了他!”
姬蒼玄是毓縭的心腹,莫說初染,光是一個他也能掀起幾層浪。等到天明,這麼大的事如何瞞得住。
“公主,你欺人太甚!”
鳳端華不以為然,方才進門沒看到人,她也著實嚇了一跳,可與此同時,心竟莫名其妙鬆快不少,不過秋慕雲的態度實在有些奇怪。“秋相不也討厭她嗎,如今人不見了,怎麼倒急了?”
“我從沒想過要她死。”
“可是害她的人裡面,也有你一份。”鳳端華笑了,“反正被你逮到了,大不了,我把命賠給她罷了。”
秋慕雲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馬上帶人去找,記得放仔細了。另外馬上派人去將軍府,叫他帶人把好城門,一個可疑的都不許放!至於公主——天色已晚,秋某送公主回宮!”
……
暮色深沉,鬧騰了一夜的街市終於淡去了喧囂,黯去了燈影。羅帷帳裡,初染尚在淺睡。
灼烈的彼岸花爛漫在側,奈何橋上的老嫗伸著微微顫顫的手,說:地府中有兩條河,一條叫做忘川,一條叫做記川。飲一口忘川水,前塵舊事俱湮滅,無悲無喜,無牽無掛;飲一口記川水,苦辣酸甜永留心,思無盡,痛不絕。——忘川與記川,姑娘,你選哪一個?
“我想要一半忘川,一半記川,忘記想忘的,記住該記的。”
“可你沒有選擇。”
“如此,那便忘了吧,忘記了,就再不會痛了。”她微笑著端起忘川一飲而盡。回過頭,她看見鐐銬纏身緩步而來的紅衣少年,嘴邊是一如既往桀驁不馴的狂放。
“這一世我忘了你,下一世你選擇忘記我,女人,咱們扯平了。”被鬼差強灌下忘川,他笑吟吟壓低聲音,“你等著,我定要偷喝一口記川,然後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纏著你。——女人,遇到我之前,你千萬不能喜歡別人。”
夢中的少年妖冶而純真,一半明媚一半哀傷,一邊高潔如神,一邊邪惡似魔。明明是同一具身體,她卻看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身影。
渾渾噩噩,她眼睛一花,發現自己又站在傾雪園的桃花林。
落英繽紛,藍衣翻飛,劍舞長空。
忽的,他身子一歪,種種摔在地上。殷紅的血源源不斷從胸口湧出,浸透了整件袍子,也模糊了她的眼睛。
“初染,初染。。。。。。”他捉住她的手,一聲聲低喃著她的名字,歡喜而滿足。
蒼!初染陡然驚醒。
搖曳的燭火,她惶惶起身,下意識拉高被褥將自己縮排床角,神情戒備。
“你醒了。”秋慕雲收回伸至一半的手,“你,覺得好些了嗎?”
“她已經走了,這裡沒別人。”他搜尋枯腸,想要緩解這僵持的氣氛,“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他起身去倒,可茶壺裡只剩了些許混著茶葉梗子的殘漬,頗為尷尬地回頭看她,仍是一臉防備和冷漠。
“你和他其實。。。。。。”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秋慕雲面有訕色。
聞言,初染木然的雙眸陡然一顫,鞋也不穿就往外跑去,幸而秋慕雲眼疾手快將她拽住。
“放手!他人呢,我要見他,告訴我他在哪裡!”初染拼命地想要掙開他的束縛,本就虛弱的身體更是搖搖欲墜。手,冷得沒有一絲熱度,即使隔著夏衣,他也能感覺到其中的寒。她的力道很大,抓在他身上泛著隱隱的疼。
“他死了!”
“說謊!”
“他死了。”秋慕雲說得很慢,他迫使她面對自己,“你聽著,他死了,姬蒼玄死了。”被發現的時候,她的臉上滿是血汙,而他則橫在一邊,刀沒入腹,口中有半截斷舌。
“那不是你的錯。”他想要找話安慰她,可話到嘴邊只是如此無關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