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簷上都掛著銅鈴,風一吹,叮叮噹噹的很是鬧人。
遙皇喜靜,這些銅鈴也是不該存在的。
“陶世海,皇上多久沒出過門了?”
“大概有一個多月了吧……差不多兩個月?反正祈安公主還在南陲時就不怎麼出門了。”陶世海不明白皇后所問何意,一邊回答一遍偷看皇后臉色,越看越心驚——那張不顯老的面容上,表情竟是罕見的緊張嚴肅。
深吸口氣,皇后把手伸向女官:“斛珠,去給我找把匕首或是短劍來。”
“娘娘打算……?”女官提心吊膽問。
“別問那麼多,讓你去找你去就是了。”皇后沉下臉低聲呵斥,不止女官,連帶陶公公也是渾身一顫,不祥預感頓生。
皇宮之中除了侍衛、皇子外其他人是不許帶兵武的,唯一例外就是出身將門的皇后,而皇后也在被禁足後漸漸放下習武練劍,自然也不再佩戴刀具,今天這是怎麼?更重要的是,有什麼事值得皇后如此緊張,盯著遙皇寢宮一副要執劍硬闖的模樣?
陶公公不敢我問,女官更不敢,只能找來一把匕首交給皇后,戰戰兢兢看著她大步走到殿門前,一腳踹開門闖了進去。
寢殿封閉已經有很長時間,大門一開,白色煙氣立刻盤旋湧出,檀香味道濃重嗆人,別說遙皇,就是皇后這個常年燒香拜佛聞慣了香火味兒的人都難以忍受。內殿近在眼前,闖入時踹門聲應該驚動了裡面的人才對,然而內殿一直安靜無聲,至此,皇后已有九分把握確定,遙皇出了事。
“懷宇?”皇后緊貼在內殿門前低聲喊道,緊張之餘也記不得什麼尊稱敬語,直接喊出遙皇名字,“懷宇,你在不在裡面?在就應一聲!懷宇?”
一陣銅鈴聲自內殿清脆傳來,細聽之下就可聽出那聲響有別於房簷懸掛的那些鈴鐺,節奏更是怪異,一聲一聲,像是要壓碎人的心肺。皇后深吸口氣氣沉丹田,總算擺脫銅鈴怪異聲音在腦海作祟,眉梢一挑剛想衝進去,裡面卻及時傳來遙皇話音。
“朕沒事,有些疲憊而已,皇后回吧。”
撫在門上的手一滯,皇后停下動作:“這樣啊……那臣妾先回了,皇上保重龍體。”
“勞皇后掛心了。”
皇后慢慢後退,臉上露出無從捉摸的怪異微笑,眸中一絲冷然閃過,就在內殿又重歸安靜的時候猛地身形疾動,一聲巨響後,內殿的門也被粗暴踹開。
他出了事,她確定。
皇后,掛心?自從他將她禁足浣清宮,自從她高聲笑著說要和他鬥一輩子那天起,他何時如此溫柔地與她說過話?
“什麼妖魔鬼怪在此作祟?給本宮滾出來!”厲叱聲凜冽響亮,待寬大衣袖扇去層層煙氣,出現在皇后眼前的景象令她難以置信——遙皇完好無損地坐在榻上,稍稍側頭,恰好與她面對面相視。
他活著,然而,那雙眼裡不是厭煩提防,而是期盼與焦急,半張的嘴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偏發不出聲音;動亦不能。
匆匆掃了一眼屋內,好像並沒有其他人,皇后急忙衝到遙皇身邊,一顆心高懸著,絲毫沒有注意身後房門無聲關閉。
“懷宇,懷宇?懷宇你說句話,別嚇我……”緊摟著遙皇發僵的手臂,皇后迭聲喚道,平日的鎮定冷靜蕩然無存。叫了半天,遙皇發直的眼珠終於微微動了動,僵直的手指也屈了一下,皇后下意識去看他的眼睛,卻從烏色瞳仁映出的倒影裡看見,在她身後,一抹身影悄然靠近。
緊繃的神經尋回了昔日感覺,也曾習武曾仗劍縱馬的遙國皇后飛速直起身軀,手肘重重向後撞去。只聽身後一聲沉悶*伴著什麼東西落地的脆響,彷彿由無形絲線緊緊束縛的遙皇突然間被釋放,乾枯大掌死死攥住皇后手腕,猛一用力,硬是將皇后拉到一旁。
“荼兒!快逃!”
遙皇用盡力氣喊出的話卻讓皇后呆住,完全無法相信,那樣沙啞無力的聲音是從他口中發出的。
他是這片土地的王者。
他是站在山河頂點的君主。
他是無數人眼中屹立不倒的高峰。
他是她心裡,永遠無人能夠戰勝的男人。
而今,他如此虛弱,似乎生命已經走到盡頭,僅靠殘留的執念苟延殘喘……那樣枯槁的老人,怎會是他?
那一聲提醒似是耗盡了遙皇氣力,手臂軟軟垂下時,被皇后攻擊的人已經趁機撿起銅鈴握在手中,叮鈴一聲,攫人心魂的怪異鈴聲再度迴盪殿內,遙皇好不容易才恢復亮澤的眼也重歸黯淡,死了一般,呆滯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