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嗚咽,戰廷是否有回答她聽不清,就連他的表情也來不及仔仔細細端詳,想來是目瞪口呆伴著靦腆羞澀吧?誰知道呢,她只是想說而已,想像這樣大聲告訴他自己掩藏多年的愛慕心意,一刻也等不及。
唯有這件事,連上蒼都無法阻止。
童謠裡說的很清楚,慈虎、湖水分別指帝都西南的慈虎山以及東邊的鉛華湖,並且是太陽落山前必須趕到。白綺歌抬頭看眼天色,現在大概快到午時了,趕到目的地至少是未時,距離黃昏時間並不算長,縱是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多少有些著急。
易宸璟極孝順,在到處被人排擠的皇宮裡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多年,若是敬妃有個三長兩短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之所以提出要交換救人就是怕易宸暄攻擊他的弱點,以敬妃作威脅逼他自絕後路——依他的性格,完全有可能為敬妃拋下一切。白綺歌忽地厭惡起自己來,坦白說,她的目的是讓戰廷和易宸璟都能保持冷靜心態面對敵人,但這樣無疑增加了敬妃和荔兒的危險,在抉擇面前,她偏向了易宸璟的性命與帝業,而非另外兩條人命。
罔顧待她極好的敬妃以及那麼信任她、喜歡她的荔兒生死,這樣的她,遠不止殘破面容表現得那般醜陋。
遙國不像昭國多湖多水泊,帝都方圓百里內只一個鉛華湖,所以童謠裡提到湖水幾人就立刻想到這塊只有百畝的偏遠小湖,事實也證明,這裡的確是荔兒被擄所在。
枯草腐枝包圍的湖水平靜無波,小到一眼望穿,湖對岸的大樹上一襲瘦小身影煞是惹眼,單薄得彷彿一陣風都能將其吹走,楚楚可憐。
“荔兒,荔兒!聽得見我說話嗎?”白綺歌站在湖邊喊了幾聲,起初那抹身影毫無反應,提高音量接連喊了幾遍之後終於稍有動作,低垂頭顱努力抬起,一張蒼白消瘦的枯槁面容落入眼簾。
果然是荔兒。
飽受苦難的少女有沒有被欺負暫時不清楚,但白綺歌知道單是那樣被反綁在樹上對於荔兒來說都是極其可怕的折磨,荔兒的腿骨早就被打斷,皮肉與筋脈卻還是連著的,感覺仍在,常年不能行走的殘疾雙腿要支撐整個身子的重量,劇痛可想而知。
飛快地打量四周情況後,白綺歌提起裙角踩入草叢,對面荔兒大概是聽出她的聲音拼命說了些什麼,然而距離太遠根本聽不清楚,左右不過是要她別過去太危險或者有埋伏之類。
“我先過去,有情況的話隨時動手。”短劍脫鞘緊握手中,白綺歌深吸口氣。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是為救荔兒而來,就算有再多埋伏也要堅持做到底,這是她對戰廷的承諾,也是對易宸璟承諾——傾覆所有,為了他的天下江山。
白綺歌前世有過沼澤野地宿營行軍的經驗,鉛華湖邊泥濘土地絲毫不能影響她奔向荔兒的速度,相比之下喬青絮和易宸璟一行人就要遲緩許多,一個不小心就會踩進髒汙的泥水坑中。
“綺歌,慢些。”易宸璟不住叮囑著,只是白綺歌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仍舊飛快地拉開兩人之間距離。
其實白綺歌不是魯莽過頭不懼埋伏,她有著自己的思量。
此處靠近山腳,三面小平原地勢開闊,山風颳到湖邊匯聚並向三面流散,風力遠勝其他地方,假如敵人想用弓箭之類的遠攻很難瞄準,大風不只會吹歪箭的方向還會大大削弱箭射出後的速度、力度,相距越遠越難以對他們造成威脅;若是火攻更加不可能,緊挨湖邊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滅火水源,大可不必擔心。遠攻不行,敵人發動近攻同樣不佔優勢,附近草叢低矮藏不下許多人,有身後武功高強的喬青絮和六位江湖俠士在,近攻等同於送死。
天時地利都在他們這邊,易宸暄這個決定做得實在草率,可見他已經開始慌亂,對陷阱的設計比不得從前那樣精細謹慎了,當然,也可能是他對戰廷的防備並不高,只是利用荔兒牽制戰廷削以弱他們的助力而已,又或者……是她也變得如易宸暄一般狡猾奸詐、工於算計,所以才五十步笑百步?
直至走到荔兒身邊也沒有任何異常情況發生,白綺歌割斷繩子抱下癱軟瘦弱的少女,滿眼心痛。
“皇子妃姐姐……是皇子妃姐姐吧……”渾身上下陣陣劇痛並沒有磨滅少女恬淡笑容,失去血色的唇抿出微弱弧度,牽強卻真摯。
白綺歌點點頭,過了半天才想起,那雙暗淡無光的眼睛是看不見她動作的,只得握著冰涼小手將荔兒抱緊:“是我。荔兒,我和殿下都在,再沒有壞人能欺負到你。姐姐這就帶你去見哥哥好不好?”
“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