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過你的戰艦?我們都是兢兢業業的下屬,上校不要太偏心啊,我也申請明天訓練,可以嗎?”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少尉們呼啦一聲圍過來,個個喜出望外。他們的歡樂,更刺痛我的心。小小的恩賜就獲得這麼多的擁戴,我不該承受這種感激,何況短暫的光芒後,他們還是要承受荒蠻與黑暗。
正午,我踱步到囚禁白澤昊的地方。
再看到那張臉時,心臟微微悸動了一下,我逼迫自己盯著白澤昊的言行舉止。
同樣的神采,白帆是泛著柔光的,白澤昊是泛著金屬光的,也就是說,眼前這個人比他哥哥會更理智更冷血。有了這樣的比較,就能分辨出:同樣弧度的微笑,白帆讓人戒備釋放,而白澤昊的則只是一種表情。
“恢復能力還是那麼強,明明昨天還是一定會殺了我的樣子。”白澤昊打破僵局。
“遲早的事。”
“那我們就攤牌吧:你有多想殺我,我就有多想殺你,不比少一分一毫。”
“……”
“記得密拉納艦隊嗎?記得兩個國家的凱尼恩星球爭奪戰嗎?讓你一戰成名的戰役,年僅十八歲就展露出稱霸星際的勢頭,一顆新星,下手從不心軟,真了不起。”
那是,認識白帆之前的事。
白澤昊露出諷刺的笑,撩起衣服,手臂上一個刺青掩飾著被燒焦的肌膚,跟白帆的一模一樣:“這是你蓋的勳章,我們都不願意植皮消除。密拉納艦隊,20只戰艦,50個人,被埋葬於星際,只有我和白帆倖免於難,遠比你的15個隊員多得多——我不知道白帆懷著怎樣的心情抱你,明明,他比我更難忘懷,夜夜被噩夢驚醒。”
這就是戰爭的血腥。
“景逸,知道這些,你心裡好受一點了嗎?”
接近戰爭的人無不遍體鱗傷,我們透過「把對方傷得更狠」來舔舐自己的傷口,找到平衡。知道他們更慘,我的確好受多了。聯想起戰爭停止後,雙方領導人互訪,報紙上累牘連篇的讚譽,真是莫大的諷刺,戰爭,鮮血與屍骨,彷彿都沒有存在過,只剩下政治和閃亮徽章。
“七年時間,我迫使自己遺忘你的殺戮,以及孿生哥哥的死。白帆喜歡你遠勝過他自己,結果呢,你那麼幹脆利落地殺死了他,骨與灰都不復存在。景逸,你的血是冷的,你甚至沒有問過他原因。”白澤昊如被抽乾所有的血,嘴唇泛白,無力,憔悴。
“白帆想放棄時,你又在做什麼?你在慫恿他吧?逼他走入絕境!不是我一個人將他殺死的,否則,你不會只是陳述過去。”
“戰爭開始,我們沒想過戰爭會結束;戰爭結束,我卻還留在戰場上,沒有回來過。”良久,白澤昊苦笑。
我們都在思考同樣的問題。愧疚嗎?後悔嗎?有過別的不同的選擇嗎?除非我們離開戰場!所以,明知道痛不欲生也必須這樣選擇!仇恨燃盡,只有我們還留在滿目瘡痍的原地,回想著質疑著最初的決定。
如果白帆像白澤昊這樣巧舌如簧,我是否會猶豫一下,結局因此不同呢?
可是啊,除了對不起,溫柔的白帆什麼也沒說。
週末,將喧鬧的少尉們留給智慧教習系統,我獨自一人,找到一處斷崖徒手攀巖。山崖多,人少,正適合發洩,我揮汗如雨,手指和手臂被蹭出一道道痕跡。
抵達崖巔,我靜靜地躺在狹窄的崖石之上。
風聲,樹聲,還有不遠處小型飛機煽動羽翼的聲音,盤旋了一陣後就離開了。綺麗的夕陽灑落,萬里荒原無人煙——像這樣原始的美好景色,應該珍惜,而不是棄之如敝屐。每個人都有堅守的信念,沒有非對即錯,立場所至。
我是否,該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我將手放在額頭,整個天空都被擋得看不見了,夕陽從指縫中漏進來,指節處泛著綺紅色。目光順著指節從左到右看了一遍,山崖的這一側,有人站在樹的後面。我側了側頭,注視著那一邊,察覺到我的察覺,他從樹裡轉了出來。
是亞薩。
我沒有一躍而起將他逮捕的心情。我們就這樣靜靜地,一個躺著,一個坐著,直到夕陽沉入天際線,星辰迫不及待地閃爍。天氣變冷,寒氣從石頭裡滲出,滲入肌膚,侵入經脈,直至全身冰冷,不能再裝死。
我坐起來,看看身後的懸崖。
很高,很險,而我竟是徒手爬上來的,真值得驕傲。我回過頭來,亞薩只有半臂的距離,雙眸對視,氣氛驟然緊張,看得清對方口中撥出的白色氣息,我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