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3 / 4)

小說:紅紙傘 作者:九十八度

拂掠在嬌蕊的耳畔、髮際、每一個毛孔間。

女兒的聲音嬌柔纏綿:“哦,媽媽。你怎麼滿頭的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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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兒說:“我是走了很遠的路才找到這裡的,他離開商州了,他現在就在這片墓園。我為他而來,卻不知道他是為何而來。媽媽,你知道嗎?他是為何而來?為何而來?”

嬌蕊無聲地應著,心痛和眼淚,使她情不自禁。

她想告訴女兒忘記那個負心的傘郎吧,也許他真是衝著陽子來的,也許他已經去過從前的小樓上一心想找回陽子,也許他是害怕看見我這個丈母孃才不敢造次。這樣想著,卻說不出口。

眉兒說:“放下她吧,媽媽,且放下她吧!我不會讓她去死,我要讓她活著,我要讓她們母女一別,再也記不住誰是母女;我要讓他們父女相見,卻認不出誰是父女。”

雷電交加,大雨滂沱,嬌蕊放下手中的襁褓,只聽“哇”地一聲哭號,一絲閃電照亮黑夜,她看見那個孩子睜開了眼睛。

嬌蕊把紅紙傘罩在孩子身上。

守墓人的小屋中亮起明燈。

4。風巢倦依

風巢這名字是將軍給起的。

那陣子,陽子整夜整宿地不睡覺,開啟門,敞開窗,邀所有的風進來。那些來來去去的風便在她的小屋裡輕蕩著,徘徊著,流連著,掀起窗簾,掀起她的衣裙和長髮。

這個時候,將軍來了,告訴她:“這是一座風巢。”

是的,這是一座風巢,有四季的風吹過,有精美雅緻的風景,守侯在這個風巢裡,所有的人都是風中仙子——陽子想說,這一切我都知道,可這風巢與你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現在所思所想的只是我的孩子,她生下來才只有三個多月,可是她已經死了。

將軍一步一步走上樓梯,來到陽子的屋裡。

他說完了那句話,就一動不動地站定在那裡,伸出手,放在她的肩頭。

陽子只覺得肩上的那雙手,很厚實,很溫暖,很安全,也很有力,讓人心裡的某個角落,有些什麼東西悄悄地綻開了,消融了,舒展了,繼而是淡淡的想哭的痛覺。但是她的心裡還是想說:這種厚實的溫暖的安兠的有力的感覺,與你與我又有什麼關係?這些不斷綻開的不斷消融的不斷舒展的眼淚,與你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可是她已經死了,死了!

別過臉去,看窗外晚秋的淡淡夜色,只覺得心裡有那麼強烈地,那麼無從掩飾的惶惑,好像在盼望著,盼望一種前緣未盡的結束或者繼續,一種屬於自己的殤或故事。

聽他說:“這是一座風巢,這個像風巢一樣的小屋真好。”

聽他說:“昨夜夢到你,坐在你的巢|穴裡,額前一縷柔軟的發,眼中無限哀憐,無限憂傷。”

聽他說:“夜夜站在樓下看你的窗戶,滿屋都是你的風,滿屋都是你的味道,然而我卻走不進去,大聲喊你你都聽不見。”

聽他說:“那是你的風巢,我在風巢的下面,我聽到你整夜整夜不停地哭泣,我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你露出笑意。”

最後呵,他又說:“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最先知道,我和你流一樣滾燙的血,我們這麼默契為什麼我們只能屬於別人?”

陽子聽到這些,彷彿聽到某個詩人在她的耳畔朗誦新鮮出爐的詩劇。

故事的海太滄桑,千帆過盡,已沒有乘風的浪。

陽子哭了,她已找不到誰是她?她又是誰?

天沉下去,陽子的心沉下去。

挪開了他擱在肩上的溫熱的手,去換夜行的衣裙。

輕掃眉,重著唇,攬鏡自顧,只看見鏡中人發烏黑,眼如水,再也不是流不出眼淚的那個傷心人。輕啟夜門,靜靜地走下樓梯,風迎面撲來,邁出步履才發覺腳步太響,只好脫了鞋,讓粉色的赤足著地,讓陰陰的夜涼滲到心底。

真想,做一次美麗的蟬變,化做幽雅的蝶兒飛去,飛到有鷹盤旋的地方。

突然想起來,他曾說過的,他的名字就叫鷹……對嗎?

她雖然不是含冤的胡玉蝶不是會唱戲的嬌蕊,但他卻也是古玉龍一樣的殉情花樹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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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敢攬鏡自顧,不敢素衣素面清麗出塵,不敢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怎麼看,也不像一枝殘花敗柳——她分明還是好人家的黃花女,不是渡過情關趟過苦海劫後餘生的陽子,不是欲哭無淚的傷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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