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媽自不必說,可是外面還有一家子,也不能時時照管周到,巧蘭畢竟是個丫頭,現在瞧著還好,將來可也難說。謝橋身邊又沒有親孃替她謀劃,自己這個親姨勢必要多費些心思,事事提前想著些。
姑娘大了,身邊只一個可靠的媽媽可不行,這個張媽媽是這府裡頭不要緊的遠房親戚,在自己家裡這樣過活,也不是長久之計,跟了外甥女,教教彈琴,教教針線,平日裡提醒著些事情,倒是個穩妥的人。
將來外甥女嫁了,直接帶到婆家去,房裡頭管事的媽媽,也無人小看,謝橋那裡也多了一個自己的人,倒正好。
計量好了,遂先找了張媽媽過來探了探口風。這張媽媽卻真是個好的,無奈命忒不濟了,丈夫死了,上頭的嫂子大伯都招不開她,變著法子的擠得她,婆婆雖然在世,也不待見她,說她命硬剋夫,也無子,便睜隻眼,閉隻眼的由著大兒子把她趕了出來。
知道她孃家如今也敗了,不會有人給她撐腰,卻不知道張家乃是大族,即便這一支沒落了,還有別支,拖了個手帕交相助,輾轉來了京城,投奔到了尚書府裡頭,才算安了身,心下也覺得不是個長久之計,如今她才三十出頭,這老不老,小不小的,也有幾分尷尬。
如今聽了太太的話兒,心裡也悄悄掂量了幾個過子,那伯爵府的三姑娘,素聞是個難得的大家小姐,她去了哪裡,教教彈琴間或做些房裡頭的活計,料不會多難,況且只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家,也少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若是個性情好的,將來自己便跟著她嫁出去,也混了個體面,這後半生也算安穩了。
主意定了,便點頭應了。沒過兩天,便跟著太太過了伯爵府來,先來上房見老太太,進了屋就瞧見當中一張羅漢榻上,靠著一個富貴老封君,邊上挨著榻沿站著一個十多歲,梳著髮辮的小女孩。
穿的甚是素淨,頭上也只戴了一朵珠花,耳邊也是珍珠的耳墜子,越發襯的小丫頭明眸皓齒的好看,一雙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瞧著甚是靈動。
見到她們進來,已然斂衽一福清脆的道:
“姨母安好”
張媽媽知道這便是自己要來服侍的主子了。何氏夫人給老太太請了安,又和邊上的大太太二太太見了禮,才拉著謝橋上看下看了一圈道:
“瞧著仿似比上回見瘦了些,想來是擔憂你父親了,不用你小孩子家費這些心,你父親那裡自有人照管周到的,寬些心才好”
老太太笑著讓座,拉著謝橋仍靠坐在自己身邊道:
“我也是這樣勸,只她是個孝順的孩子,嘴上不說,心裡頭實念著她老子,前些日子她爹走之前,忙著和房裡頭的丫頭給她爹做了兩雙水牛皮底子的靴子,說雲州那邊山路多,尋常的鞋,恐穿不了幾日底子就磨爛了,交給底下的丫頭做又不放心,非得自己眼巴巴盯著,熬了幾天夜,眼睛都熬的紅了,我瞧著心疼的不行,把巧月借給她使喚了幾日,等著送了她爹走了,才好生歇了一陣。這丫頭是不好養活的,養了這一年的肉,幾天就下去了,不過瞧著氣色還好,我才放了心”
何氏道:
“可是她的造化,有老太太這樣疼著”
老太太拉過謝橋的手摩挲了兩下:
“我這三丫頭是個好孩子,這些個孫女裡頭,獨獨她投了我的緣”
何氏笑道:
“老太太偏疼小兒子便愛屋及烏也是有的”
屋裡的人聽了都是一陣笑,何氏指了指身後站著的張媽媽道:
“這便是我給老太太提的那個人,您瞧瞧中意嗎,琴藝好,性情也溫和,針線活計也是個拔尖的,雖不是正經教琴的師傅,也過的去眼兒”
張媽媽急忙上來請安,老太太仔細打量她幾眼點點頭道:
“瞧著倒是個穩妥的,琴藝好不好的我也不挑,只一樣,這性子不能是個愛較真著急的,我先於你說好了,三丫頭凡事都好,只這琴藝上不開竅的很,學了這都近一年,也沒什麼大進益,我倒也不指望著她能學的多精到,只是女孩兒家平日裡在閨中,總有些消遣才是,不然總看書恐傷了眼睛,你就陪著她玩吧,她學不會也不怨你”
一邊的幾人都有些好笑,謝橋偷偷吐吐舌頭,張媽媽有些楞,雖然聽太太說過,這位小姐在家裡極受寵愛,可是聽今兒老太太這話,那裡是受寵這樣簡單,竟是極放縱寬鬆的,遂心裡有些敲鼓,有這樣的祖母寵著,這位小姐難不成是個刁蠻的性子。
抬頭略略掃了一眼謝橋,見她睜著一雙明眸,正一瞬不瞬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