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間偶爾能瞧見那調皮的小松鼠鑽來跳去,伴著緩緩流過的山溪,置身其中,聽著寺廟裡頭的暮鼓晨鐘,彷彿能滌淨心裡所有的煩惱和憂愁一般,因此謝橋甚是喜歡在這裡流連。
這一日陪著祖母吃了午飯,服侍著躺下歇午覺,便出了祖母的屋子。自己卻睡不著,遂來尋謝寶樹,想著一起去後山逛去,巧梅卻說,一早見著個學裡的熟人,出去訪友敘舊去了。
要不午飯時沒瞧見他的影兒呢,謝橋略一斟酌,索性自己出了小院,穿過側面的月洞門,卻隱約瞧見那邊仿似謝賢和她的丫頭春葉。
遂想著不如約著謝賢一起逛去也好。謝賢是謝府姐妹裡算是性子極好的一個,圓滑周到,輕易也不會得罪人,即便對下面體面的婆子,也是客客氣氣的,雖顯得有些卑微,但處在她的地位上,卻也有幾分無奈。
雖和謝橋不能說很親近,面子上卻也過得去,比之謝雅的莽撞和謝珠的陰沉,謝橋倒是願意和謝賢說話共事。
循著兩人的影兒跟了一陣,過了一道青磚牆,謝橋打量四周,卻覺得不大對勁兒起來。
前面的幾個院落那知客僧早就說過,雖也是客院,卻住著幾個前年落第的舉子,因盤纏用盡,家鄉卻遠,便偃蹇住了,借住在寺內,靠著給來拜佛的貴人們抄寫經書,賺些銀錢過活,以備來年恩科開時,就近赴考,謝賢卻來這裡做什麼。
如今晌午剛過,寺廟空寂,四處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的,謝橋放緩了腳步,見主僕停下了,遂側身隱在一叢足有一人高的秋山茶後面,瞧前面的主僕二人,究竟要做什麼。
謝賢卻也沒進前面的院子,只在那邊的亭子裡面立著,春葉轉身進了裡頭,謝橋正納悶的功夫,卻見從小院裡出來了一個年輕的書生,謝橋不禁一怔,急忙向後縮了縮身子,用帕子掩著口鼻,以免花粉進到鼻子裡打噴嚏。
睜大眼睛從花木間隙中向外頭望去,隔得有些遠,卻也聽不見說的什麼,連那個年輕書生的五官也瞧不甚清楚,看形容輪廓該是不差的。書生和謝賢隔著石桌立著說話,春葉卻守在外面神情緊張,仿似望風。
也不過片刻的功夫,謝賢和春葉便回去了,卻把手裡的一方錦帕遺落在了石桌上。謝橋瞬間明白了幾分,難道這就是那戲文裡說的才子佳人,暗地私會的場景,卻不知道謝賢何時認識了這麼個才子。
即便是位了不得才子,瞧他的衣裳打扮,卻有些過於清貧,難不成她還指望著才子佳人終成眷屬,便是她不在乎貧富,也是異想天開的吧。
才子佳人古來有之
待那個書生走了,謝橋才從花木後面轉出來,拐個彎,仍向後山行去。迎面卻正好一個相熟的小沙彌過來。
那小沙彌日常裡給祖母院子送齋飯,也識的謝橋。謝橋見他懷裡頭抱著一個半舊的藍布包裹,仿似正要向那個小院裡去。遂眼珠一轉攔住他詢道:
“小師傅,那邊院子裡住的什麼人?你可知道嗎?”
小沙彌也不過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罷了,謝橋常常賞給他些點心,他倒是念著謝橋的好,因此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說給了謝橋。謝橋尋出個銀瓜子賞給了他,小和尚高興的顛顛跑了。
原來這小院裡住的真算的上是個才子,姓林,家鄉離得遠,家裡也不算富,十年寒窗苦,好容易湊足了盤纏送他進京趕考,走了幾個月才進了京。本想著一朝金榜題名蟾宮折桂,便可富貴可望了,不想沒考上落了弟,還被小偷偷了剩下的銀錢,連個住的地方都沒了,只得來到了這普濟寺中暫時安身,以備來年再考。
雖有些抄寫經書的營生,也是時有時無,前些日子實在拮据,便把冬衣送去給典當了幾個錢。不知怎的,這兩日突然就發了財,有了進項。給了小沙彌銀錢,讓他跑了一趟把衣服贖了回來。
小沙彌也還納悶的嘀咕:
“前些日子還一個銅錢都拿不住,怎的突然就有了銀子了”
謝橋卻不想謝賢這樣膽大,生出這些心機,不過細細一想,好像也說的通,大伯父那個人是個靠不住的,說不得一狠心真賣了親閨女。大伯母那個人雖好,然而只對著大哥哥,與謝雅謝賢卻不上心。
老太太倒是還念著些許,也不是個能依靠的。謝雅如今正商量的親事,也不算多好。謝賢為自己謀劃原也無錯。謝橋倒是不信,以謝賢的聰明,會真為了憐才,而賙濟一個剛認識的書生,畢竟她自己過得也不是很寬裕。
說句透底的話,謝賢也不過是瞧著機會,賭上這一場罷了。若是明年這姓林的書生果真金榜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