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內開始陷入昏沉。屋子裡也一瞬轉暗,幽藺有些失落的面色並未被十語看清。風過之後,烏雲散開,重新明亮的屋內,幽藺已經轉了笑臉。
他慢慢坐起,獨自扶著床幃站立,“你。”他猶豫開口,“你想跟著他?”
十語頓了頓,半晌,點點頭,“他說需要我。”
“其實,那日彥伊是同你開玩笑的,她的意思並非是說高漸離會是你的主人。她只是在測試你,看看你的內心更想跟著誰......”
未等幽藺道完,十語打斷道:“大巫女之言便是天意,她既然說出口便是真的,十語信她。”以前她從不會這樣打斷他,她不敢,她既害怕他又崇敬他,如今只是幾日,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跟著他的聽話丫頭,她已經有了自己的辨識能力,有了自己的心思。
“你喜歡外面,對嗎?”
十語點頭。
“你......更想跟著那個人?短短几日,卻想跟著他嗎?”
十語點頭。
“他有沒有聽過你的聲音?”
十語搖頭。
“別讓他聽到,這是我這個翼甲主人最後的要求,不許對他說話,不許他聽到你的聲音,答應我。”幽藺的呼吸有些顫抖,他強忍著心口的悶氣,幾乎要震碎他不堪一擊的骨頭。
良久,十語點頭。
翼甲谷口,幽蚺氣憤地瞪著高漸離,眾人送十語出谷偏偏幽藺沒來。宋諍、荊軻如同置身事外的仙人,對待大家神色各異的表情很是不解,看來這幾日他們只顧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彥伊尤為後悔,當初只是想試探十語心意,如今卻鑄成大錯。
她走近十語,塞了竹葉掛袋到她手中,“這個拿好,也可作個念想。你在翼甲生活這麼久,對這裡的感情不可能說忘就忘,對吧?”
十語點點頭,將掛袋握得極緊。
彥伊回身看了看遠處樹林,並沒有幽藺的身影,看來他是不打算再見十語了。面前二人已經離開,身影徹底淹沒於竹林之中,彥伊本要回谷,無意間瞥向山頂的一抹水藍,風中怔怔站立許久,看著那個陪他十幾年之人隨別人而去,這種心情是旁人無法理解的。
水藍淡淡回身,毫無表情地同彥伊對視一眼,再轉身離去,落寞之意讓彥伊心疼。
噩耗五日後傳入翼甲,高漸離竟讓十語去刺殺嬴政,那樣危險而可笑的任務實在讓人始料未及。就連一向沉穩的幽藺聽到這些時也禁不住惱地全身顫抖,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茶太燙了。”他緩緩站起,眸色中看不出是何情緒,良久,起聲命令道:“幽布,傳我之令,命影衛日夜守護十語安全,萬不可讓她落入嬴政之手。幽嗣,你去谷外將高漸離尋來。幽蚺,去打探嬴政那裡的動靜,一有訊息就要向我回稟。”
眾人領命離去,留下有些沒弄明白的彥伊,她行至幽藺一旁,湊近他面前要他盯著自己的嘴唇讀聲,“十語近不了嬴政的身,你不必擔心,她找不到時機下手,就不會有事。”
幽藺搖頭,“你不瞭解她,她最是聽話,以前聽我的,現在有了新主人,她一定會拼命去完成任務。”
“你時時派人盯著她對嗎?所以知道她會有危險,知道她接受了什麼樣的命令?”
“高漸離是個閒散遊人,獨身一人慣了,如何願意帶著十語同行,想是他看出了十語的厲害,要利用她罷了。”
“那為何還要放十語離開,你命令她不許離開,她一定不會走的。”
“是你說,命運要靠自己選擇。我能看出,這句話對十語很重要,我不想破壞她的命運,阻止她難得一次的選擇。”
彥伊啞然,她從不知自己大巫女的身份竟然這樣重要,每說一句話,每行一件事,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和告誡著一個人,成為他們處事的行為準則,這是她不曾預料的,也是她始料不及的。
“我。”她很想再說些辯解的話,卻發現什麼都說不了,也什麼都不能說,他們認定她是大巫女,她已經坐在了那個位置無法走下,她此刻很想見蒙恬,因為只有那個人不將她當作萬能的神明,不將她的每句話都當真,不會給她這樣多的責任和壓力。
庭院深處,單仁尹依靠著涼亭而坐,已經三日未同蒙恬見面,她有些想他了。這個蒙恬與自己的那個蒙恬有些不一樣,她想不通,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彥伊的蒙恬會這樣痴情於一個女人,為什麼彥伊的蒙恬願意為了她而舍下全天下。
管事疾步而來,“單姑娘,將軍去了翼甲,怕是要多停留幾日,您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