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二人開啟細細觀看。夫人問:“‘如是’何許人也?夫君竟這般有興致?”
伯駒一邊觀看如是硯,一邊為夫人講述了“女俠名妹”柳如是的故事:
柳如是乃明末清初的女詩人,是“東林領袖”當時最著名的文學家、詩人錢謙益之妾。柳如是原是明末名妓,能畫工詩,初嫁雲間孝廉為妾,孝廉教她作詩寫字,婉媚絕倫。被遺棄後,遊於吳國、越國之間,以文采風流聞名當世。
夫人聞聽至此,便請求夫君為她細細敘之。伯駒點頭稱是。
柳如是其人身材短小,十分俏麗,性極機警,饒有膽略。王國維有一首絕句:“幅巾道服自權奇,兄弟相呼竟不疑。莫怪女兒太唐突,薊門朝士幾鬚眉。”這首絕句記的是柳如是的—段軼聞。如是最初選擇物件的目標是晚明黨社中舉足輕重的風雲人物張溥和陳子龍。據說,如是以儒生打扮,到松江去拜訪陳子龍,自稱“女弟”,由於陳子龍性情嚴峻,這一段姻緣沒有成就。如是24歲時,與錢謙益定情於杭州西湖,一度感情頗相投。他們常在一起唱和,旁徵博引。錢柳之間的唱和之作,收入《東山酬唱集》。
伯駒停頓了一下說,我很喜歡她那首著名七律《春日我聞室作呈夫子》:
裁紅暈碧淚漫漫,南國春來正薄寒。
此去柳花如夢裡,向來煙月是愁端。
畫堂訊息何人曉,翠帳容顏獨自看。
珍重君家蘭桂室,東風取次一憑欄。
這首詩作情辭婉麗,間雜幽怨情調。如是有很多傳世之作,諸如《戊寅草》、《湖上草》和《尺牘》等。柳如是在詞、書法方面,均有勝於錢謙益之處。若從人格和氣節而論,更使錢謙益相形見絀。
南明建立政權時,錢上疏為馬士英歌功頌德,馬引他為禮部尚書。這時,錢忘記了自己曾是東林黨的領袖,反而力薦閹黨,與馬士英之輩同流合汙,其品格不足為訓。乙酉五月之變,如是曾勸夫投池殉節,而錢無勇氣做“忠臣烈士”,如是“奮身欲沉池水中”,被人拉住了。錢晚年很不得意,常常悔恨地說:“要死,要死!”如是便說:“公不死於乙酉,而死於今日,不已晚乎!”不久,錢大難臨頭,鋃鐺入獄,如是多方打聽,奮力營救,錢才無罪釋放。錢感激不盡,以至吟出“從行赴難有賢妻”的詩句。錢已不顧當時陳氏夫人尚在,而徑呼愛妾為“賢妻”。
慧素靜靜地聆聽,眼睛溼潤了,她深為如是的才華和情操而感動。
次日晨,有人叩門,伯駒延請入內,原來是一個廠商持一硯來,請伯駒鑑藏。伯駒開啟紫檀木盒,見是一方玉鳳朱硯,乾隆尺寬3寸許,高2寸7分,白玉質,鳳形,極其古拙,上刻篆書銘文“昆崗之精,瑤璵之英。琢而成硯,溼潤可親。出自漢制,為天下珍。永宜秘藏,裕我後昆”。小字篆書款“牧齋老人”,下刻陽文“謙益”方印。
伯駒觀畢,激動得驚呼:“天下真有如此奇事?”
傾家蕩產 慧眼蓄寶(7)
夫人問:“何以至此!”
“夫婦二硯離散近300年,10小時內合於一家,落於我手,豈不是天下奇事?”
錢謙益(“牧齋老人”即錢謙益)與柳如是夫婦二人之硯奇蹟般地為收藏家所得,自然悉心地珍藏起來。
他先後共收藏了數百件文物珍品,早從1932年開始,就以《叢碧書畫錄》的形式,著錄入藏書畫名跡,直至1960年。
伯駒在序中開宗明義:“人生若轉燭,世事如浮雲。惟不可磨滅泯沒以與宇宙並壽者,厥為性靈耳。書畫皆古人性靈之所託,況夫吾族文化居世界之先位,真可睥睨萬國耶!”
伯駒將一生對中華民族文化的酷愛之情融於筆端,備加推崇。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中國的書畫,是華夏民族的聰慧與創造力最集中的表現之一,並在一定意義上標誌著華夏文明在古典文化藝術領域的最高水準。應該看到,中國乃至東方對宇宙自然的看法,對社會的認識和態度,對美的追求與捕捉,都在中國書畫裡得到顯化和表現,並透過傳統文化與書畫養育著千千萬萬的炎黃子孫,也深得東方世界朋友的讚賞。伯駒深通祖國文化,寫至此,自然發出了“真可睥睨萬國”的感慨。
“予生逢離亂,恨少讀書,三十以後,嗜書畫成癖,見名跡鉅製,雖節用舉債,猶事收蓄,人或有訾笑焉,不悔。”
收藏書畫,不遺餘力,變賣家產,節用舉債,矢志不移,而終生不悔,實為歷代後人所敬仰。
為了使收藏之文物,“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