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來,他離王競堯愈來愈遠,已遠到陌生的地步,所以連他也有些忌妒起能如此親近王的人。
“你要知道,一旦王家垮了,你就不會再有華宅美食度日;而,似你這種連學歷都沒有的人,只能去當女工度日,或當酒女。現在不是扮清高的時刻,我沒有要求競堯放棄你,只希望你能合作,為了我們更好的生活!我們真的不明白他心中想什麼,此時你是最有法子親近他、左右他的人,你合作一些吧!”黃順伶的語氣由尖酸到商量,由哭澀到威脅。可見何憐幽是她心中多面沉重的“疙瘩”了。
何憐幽拾起桌上一朵蘭花,細細端詳,心中有些了悟王競堯果真在保護她,更不願她沾染到金錢物慾的一切醜惡。為了保持她的完好,他甚至不惜打造一個又一個牢籠讓她與世隔絕。方式也許是錯的,但不可否認,有效的保護她至今。她依然不懂金錢對她的用處,所以才不理解一旦王競堯一文不名後,會有何不同,他依然是王競堯不是嗎?依然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
為什麼其他人會如此慌恐呢?他們看重的,到底是財富、是地位,還是活生生的王競堯?
他們怎麼會不明白呢?如果王競堯有能力摧毀大片江山,當然就會有本事再創一片更好的新世界。為什麼他們會怕成這般?連尊貴的“王太太”都放下身段來乞求於她。當王競堯的名字不再代表財富權勢,那他們會如何看他?這是很值得玩味的。
生活的好壞,也不過是三餐一眠。她跟了他,若有錢,錦衣玉食;沒錢,依然三餐少不去半頓。她幾曾對他的富可敵國心動崇拜過?
對了,母親與另兩個生死未卜的弟弟們,他們是最需要錢的一群。可是,二年了,她已算仁至義盡,當王競堯再也負擔不起時,他們只好自求多福了。一旦母親不再向他拿錢,她的心會感覺解脫一些;交了心之後,“賣身”行為顯得低下,夠了!也得他願意當人的金山銀山。
黃順伶忍受不了她的沉默,更不能諒解她的悠閒,那簡直是在諷刺她的毛燥似的!揮手打散了那朵蘭花!
“你怎麼說?”
“我只是一個情婦而已,沒有動搖他的本事。”她低首看著地板上的蘭花被高跟鞋踩碎。
“你──”
“順伶!”龐非將黃順伶壓坐在沙發中。“別說了。”他嘆了口氣。“他的敵人不少,只因他家大業大,有所忌憚,一旦他什麼都沒有了,無異是給人報仇宰割的機會,到時,連你們母女也會有危險的。”
“我並沒有太恐懼,你是不是很失望?”
問得龐非啞口無言!他們果真來錯了!但,能任事情一直這樣下去嗎?眼睜睜看“王氏”五十年的事業垮得再也站不起來?那王老爺子豈不……氣死了?目前尚無人敢向半退休的老爺子告知這個事實。但公司再這麼下去,他是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為什麼?他們祖孫兩人之間到底有何恩怨?如果是純粹的意氣之爭,那有可能弄成這地步?到底有什麼原因?
王競堯心中在想什麼?龐非打了個寒顫!
兩個月後,“王氏集團”──全臺灣最富有的財團垮了!負責人王億豪並以多項罪名被提起公訴。除了惡意倒閉外,也牽涉公共工程的舞幣與不法政治獻金,甚至連十年前大手筆買票的事也被揭發出來。
來不及給王億豪調資金的時間,法院已將所有王氏公司拍賣給一家日商集團接手。一夕之間,赫了半世紀的王家,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最大的祖宅也被賣掉還債。王億豪受不了此打擊,中風住院,昏迷了十天才清醒,但也只剩少部分器官有知覺了!只能聽、看,不能讀寫,胸部以下全部癱瘓。叱詫風雲大半生的人,居然以此淒涼的面貌度殘日!然而,事情還沒終止,官司正打得如火如茶,記者如潮水般無孔不入的湧來!他頹廢的窩囊姿態全刊登在各大報,王億豪幾乎希望自己是死去的!
一息尚存,是為了等待一個真相!為什麼?他的繼承認為什麼要這麼對他?而且看來計畫了很久,否則為何高階主管與董事之間,只有他沒有涉入官司?這是預謀事件!而他居然一直沒發覺他的孫子竟這麼恨他!也在近來才了悟,他這輩子唯一控制不了的人就是王競堯!悲哀的是他一直以為他可以。
一身窩囊的躺在特等病房中,昔日叱詫風雲的意氣風發已不復見,每日湧來的奚落與閒言只使他的生命力流失得更快。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江山,毀在晚年的一時失察,他真的想不到王競堯會以這種方式來徹底打垮他!果真使對了方法,只差沒有親手殺死他了。
半夜,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