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得令人寒冷的空氣裡,安靜地坐。
然後我抬頭,看向講臺邊那個瘦而高的人影:深色校服,釦子繫到第一顆,白襯衣的衣領挺括而潔淨,校徽在左胸前一閃一閃地發光。
仍然像是一株秀氣而挺拔的小白樺啊!
就是這株小白樺,他低著頭,在我的、所有人的目光中,沉默。
過很久,他終於邁動步伐,僵硬的、緊繃的步子,移動到課桌前,停住。坐下,拿出課本,翻到其中某一頁,定住。不說話,不看任何人,甚至不翻書頁。目光停滯了,那些難以言說的情緒閃耀在面孔上,可是,我卻讀不懂。
曾經,我以為我可以讀懂:他的熱情、他的快樂、他的真摯,透明如同雨後的空氣,葉子在一節節拔出來,肆意生長。
可如今,這一切原來不過是泡沫,是飛翔時五顏六色的姿態與破碎時毫無眷戀的墜落。
我的心臟傳來一陣清晰的疼,我的手開始抖,我只能緊緊攥住一支筆,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顯得很鎮定。我的木然讓夏薇薇的表情變得很怪異,她張張嘴想要說什麼話,可是前排的徐暢拽住了她。
那天,班裡的空氣渾濁而厚重,遲滯著,凝固成硫酸鋇一樣的乳白。
張懌,他破天荒地很少看黑板。
放學的時候,身後若有若無地浮現著這樣那樣的指指點點、好奇與議論,可我只能面無表情。沒有人知道,五月的風溫熱而乾燥,可是碰觸在我的面板上,卻是猛然間打寒噤的冷。
直深入骨髓。
後來過很久我才知道,最絕望的,不是對夏薇薇、張懌,而是對我自己。
是啊,我不是關注的內容與物件,倘若沒有張懌的參與,這個故事毫無可取之處——張懌,他畢竟是班裡最優秀的男生,他居然這麼傻,要拿班裡最不起眼的女生打賭,而這個賭,還被他貌似熱情的關懷弄得亦真亦幻。
可是,這才是故事最有趣的地方了吧:在徐暢的想象中,以我這樣不入流的女生,追我是種當然的恥辱,驕傲如張懌,怎麼可能答應,可是,他居然答應了。
沒有人願意探究原因,只為這個組合的不搭調與搞笑,寧願失去一架望遠鏡,也願意看到故事的發展。
原來,一切不過是場“真人秀”。我是玻璃房子裡的表演者,卻居然傻到沒有看見四周虎視眈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