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娥,他心裡告訴自己,但忽然,他連自己都不再相信。
他眼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想走出庭院,卻又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他低頭,觸目一身如雪也似的衣衫,潔白無瑕,心呢?
再看自己的一雙手,還是那麼強而有力,特別是左手!
這隻左手曾經擊敗金絲燕,柳眉兒,雪衣娘,滿天星,擁劍公子。
這隻左手曾經名滿江湖.
這實在是一隻不平凡的左手.但這隻手雖然矯活,卻不懂調琴,更不會品簫。
劍在手,這隻左手可以連斷七臂,連殺七人,琴在手,這隻左手卻無法調得動琴的七根絃索.
天下絕對沒有一個十全十美的人.手也是一樣,你幾曾見過有一雙件件皆精,樣樣皆能的妙手,巧手。
沈勝衣也只是一個人。
因為這一雙手,他一直感到驕傲,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一天,這樣的一夜,同樣也因為這一雙手,他竟要為它感到悲哀?
你懂不懂得什麼叫做悲哀.
沈勝衣的眼中如今正充滿了悲哀!
人靜,人靜,風動一庭花影.
“相公!相公!”一個丫頭呼喊著穿過月洞門,突然走入庭院來。
霍秋娥一怔。“秋菊,你呼喊誰?”
“我呼喊相公,他吩咐預備一些酒萊,這下酒菜都已預備好了。”
“相公回來了?”霍秋娥看似一喜,但一剎那,這僅有的一絲喜色便又消逝。
沈勝衣看在眼裡,心中一陣刺痛,正想轉身,霍秋娥已發現了他的所在.
她張口,欲言卻又止,她躊躇,到底還是迎了上來。
“相公好……”
“娘子好……”
這算是什麼說話?這像是一雙久別重逢的夫婦?
也就只是這兩句話,兩個人都沉默了下去。
霍秋娥垂頭,沈勝衣的目光在收縮,心在收縮。他早就覺察到在兩人之間存在著一層無形的隔膜,只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那麼明顯,那麼深,那麼厚.
所以他一直都沒有留意.如今,如今卻未免太遲了。
沈勝衣的心幾乎滴出血來.
他一聲不響,突然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霍秋娥的淚珠已流下……
沒有星,只有月.
月彎,月高,月孤,月明.
月色蒼白,長街蒼白。沈勝衣面色更是蒼白得怕人。他一個人獨步街頭,將家遠遠拋在腦後。
他寧可在街頭流浪,也不願意留在家中!
倏地他挺起了胸膛,轉身,大踏步回頭走。
人總要面對現實。
沈勝衣並非不敢面對現實的人。
他不敢妄想這一回去家便會溫暖一些,霍秋娥便會溫柔一些.
他也不認為他還有能力改變一切的。
他只是希望有個了斷,有一個交代就行。
了斷,交代,他一定要回去。
他絕對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他也絕對不做拖泥帶水的事。
劍決絕,心,他的心也決絕。
他才一轉身,一個人就迎了上來,這個人四十左右年紀,不算矮,'奇+書+網'但無論走到哪裡會給人矮小的感覺。
這種人永遠抬不起頭。
這個人的神態,你說有幾多猥瑣就有幾多猥瑣。
這個人一臉諂笑。
只要你有財有勢,甚至只要你有膽有識,你就算當面一拳,這種人也是隻會對你諂笑的。
這種人豈非多得很。
沈勝衣當然不會認識這種人。這種人卻認識沈勝衣。
“沈相公!”
“什麼事!”
“小人沈三……”
“我沒有問你姓名,我不認識你,也不要認識你!”
要是換了別人,只怕掉頭就走,但沈三沒有,依然一臉的諂笑,他這張笑臉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來的。
“沈相公當然不認識小人,但小人卻認識沈相公,不單止此,小人還認識夫人,認識沈夫人的表哥柳展禽柳公子。”
“你認識的人倒不少。”沈勝衣冷笑,“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些?”
“還有還有……”沈三壓低了嗓子,“沈相公要不要知道?”
“知道什麼?”
譬如說柳公子並不真是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