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刷寫的幾個大字,在黑糊糊的泥牆上,看上去象是用白骨頭搭成的字,那一行字分明寫的是:*榆樹鎮最大地主李佔翱公判大會。
張有豹看了這幾個字,他明白了今天是啥事了,這事嚇得他心驚膽顫,他回過頭來,磕巴著問李佔翱:“李李李叔,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呀?”
李佔翱卻是異常的平靜,他沒事人似的地,還和張有豹開著玩笑,說:“小豹子,在這時候,你該叫我東家。”
張有豹聽李佔翱這時候還這麼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什麼,嘴張了幾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幾個拿槍的人走了過來,領頭的竟是李佔翱平時最要好的朋友,過去的沿江縣敵後武工隊隊長,現在的沿江縣縣長孫鵬舉。張有豹對他也很熟悉,孫鵬舉打日本時,就經常出入李家,李佔翱給他錢買槍,給他糧做飯。解放戰爭,孫鵬舉的縣大隊也是從李家出發,解放了沿江縣。今天,這是咋啦?
孫鵬舉沒有了往日的笑容,他臉色陰沉,陰沉得有幾分陰險。他見了李佔翱,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往車邊一站,對著他的手下努一努嘴。
另外幾個拿槍的人,一把就把李佔翱拉下車來,利索拿出一根麻繩,把李佔翱緊緊地綁了起來。
孫鵬舉見那幾個人,把李佔翱綁緊了,忍不住說了一句:“輕點兒。”
李佔翱朝孫鵬舉扭過頭,微微地笑了笑說:“重點兒輕點兒都無所謂了,你可得給我記好了,不能失信啊,要不,我可就白死了。”
張有豹看著眼前這情況,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看李佔翱,再看看孫鵬舉,他想問問孫鵬舉,這是為什麼。可還沒等他張嘴,孫鵬舉又是一聲令下:“把他也綁起來,押過去。”張有豹馬上也被綁了起來,押了過去。
大會開始了,口號聲喊得震天的響:“貧下中農搞土改,打倒地主李佔翱。”
一聲槍響,李佔翱倒在了血泊之中。
張有豹只是陪榜,他只是被嚇了一跳,槍響過後,他仍然站在刑場上,只是被嚇得發了呆,他呆呆地看著倒在血泊中李佔翱,不知道現在自己該幹什麼。
孫鵬舉走過來,他對著張有豹指著李佔翱的屍體,輕聲地說:“你,把屍體拉回家,好好,埋了吧。”聽孫鵬舉的話裡,似乎也有幾分悲哀。
張有豹不顧屍體上滿是血,他把李佔翱抱上車,狠狠地抽了那馬一鞭子,那馬一下竄出了老遠,緊接著一溜小跑,走上了回家的路。路上,張有豹還是一鞭子一鞭子地緊打著馬,他要讓那馬再跑快一些,也好早一點兒跑回到聖賢堂。到家了,烏蓬車上已是一車板兒的血,那是東家李佔翱的血。
就在李佔翱被槍斃的這天夜裡,李佔翱十五歲的孫子李博文,竟不知被什麼人給悄悄地抱走了。
槍斃李佔翱的槍聲,就象起跑線上的發令槍聲,一下子把人們動員了起來,沿江縣三區,也就是區公所設在榆樹鎮的三區,土改工作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了。
……。
這輛烏蓬車,拉著李佔翱走上槍斃的刑場,走向了死亡,它是一輛地地道道的兇車。可後來,張有豹聽說,是李佔翱答應孫鵬舉,自願去死的,李佔翱是仗義就死,這樣看來,它又是一輛義車。李佔翱死後,土改時,這輛烏蓬車分給了張有豹,他就成了這輛車的新主人。土改前,張有豹為李佔翱趕著這輛車,土改又把這輛車分到了自己的名下,不管是兇車也好,義車也好,這車總算是他張有豹的一個念性兒。所以,在兒子張樹葉要砸車的時候,張有豹是真急了,就是張樹葉拿上斧子走了,他的心也沒有平靜下來。
朱麗珍出嫁的事兒沒有完結,它只是過去了。
張樹葉在情人出嫁這件事上,心靈受到了莫大的打擊,但他又無可奈何,他只能默默地忍受著。可這打擊僅僅是開始,對他更大的打擊,又隨之而來了。
請看下集:《崖上草………之………蒙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