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標的名字叫彭瑞標,中等身材,偏瘦,一雙眼睛,像猴子的眼睛一樣,轉來轉去,去到哪裡都是眼觀六路,一看就是個常跑江湖的人。阿標對陽山鎮可熟了,說起哪個角落都比海生熟。兩人出了小巷,阿標碰到熟人便和他們熱情打招呼。他們一直走到北江橋頭進了靠江邊的“香菱飯店”,踏著地上的木板,找了個靠視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北江河,視野十分開闊,遠山近水,盡收眼底,微風吹來,清爽宜人。這時離吃午飯的時間還早,飯店裡食客不多,當下阿標要了兩大碗牛雜湯,一人一碗,老闆很快就端了上來。
“明天上班嗎?”阿標問道。
“明天還不用上,後天要上班了。”
“你是怎麼想的?要不要跟我去,要的話,你下午去廠裡請假,明天一大早我出來到你這裡,和你一起去海豐。”
“好吧。”這回海生沒有多考慮了,一口答應了阿標。
阿標讚許道:“這就對了。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就要果斷,不能猶豫。猶豫不決的人,辦不成大事。”
阿標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去海南農場,帶些錄影帶去,投石問路去的,也不是真正要做什麼錄影帶生意,對他來說,這樣的生意賺不到大錢,真要賺大錢,還得搞假港幣美元。
海生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一出家門,就在想這個問題,要不要跟阿標去海南島,他倒不是真想跟阿標去做什麼生意。海生想念玉梅,想回海南農場看玉梅。玉梅參加工作兩年了,海生還沒有回過海南農場一次,玉梅來信不讓他去,怕他浪費錢,還說她沒事。海生聽她的,她不讓他這麼快就回海南,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想多積蓄一點錢,將來回海南農場,就向玉梅父母提親,要是他們不同意,他就帶著玉梅一起私奔跑回來。所以,這兩年多來,他省吃儉用,就是為了等待那一天。
當天下午,海生到廠裡跟車間主任請假,主任二話沒說,就同意他請假了。車間裡少一兩個工人,不妨礙生產,又不用像國營廠一樣付工資給請假的人,而且海生請假的時間也不長,就半個月的時間。他晚上又去了洪展雲家裡,跟洪展雲說明天回海南的事,洪展雲知道海生想家了,兩年多的時間了,海生沒回去過,他父母也沒回來探親,應該回去看看。他還拿了一些橄欖蜜餞之類的果品讓海生帶去海南,還讓海生代他向他父親和家裡人問好。
翌日清晨,彭瑞標準時來到海生的住處。海生也早早起了床等他來,見了面,話也不多說了,海生拿著行李袋裝了幾件衣服出了門,把門鎖好,兩人一起來到車站前的小攤吃了一些包,然後坐上了去廣州的東風客車。
客車走普寧池尾線,接駁廣汕公路。那時廣汕公路還是瀝青路,陽西縣城到普寧池尾的路連瀝青路都不是,車一過,塵土飛揚的,車上的旅客吃了不少灰塵。
車到了海豐車站,海生跟著阿標在那裡了車。車站前一片地剛平整不久,地上的黃泥還是新的,路邊一排用五彩塑膠雨布搭成的一間間臨時的鋪子,有買成衣服裝的,有專賣錄影帶錄音帶的,顧客還挺多的,進進出出鋪子。一些顧客身邊放著大包小包的站在路邊攔過路車。海生看見服裝店的西服標價一百到一百五十的,西服不僅筆挺,還很新,一看就知道不是國內廠家做的。海生想買一件穿,停足看了一下,店老闆立刻過來,剛要上前和他搭訕,阿標忙扯著他的衣服讓他走。走過店鋪到進入海豐縣城的路上,阿標才對海生說:
“你別貪便宜啊,那些服裝都是死人服,不是日本鬼子就是韓國佬賣給中國人的洋垃圾。在這裡買服裝,不是一件一件賣給你,海上漁民論船,一船垃圾多少錢;到了港口,漁民是論車的,一車服裝多少錢;到了小店,就論包了。你看見掛在店裡的,都是挑出來做樣品給人看的,重新燙過,掛上去,看見就像新的一樣。”
“哦,真像不到。看他們的生意這麼好,原來都是賣死人服裝。”
“本地人從來不穿這樣的服裝,只有像你這樣坐車路過的買一兩件。北佬南下到這裡買,一大包一大包的拉回去,賺大錢啊。只可惜我北方沒熟人,要有我也做這個生意。”
經過阿標這麼一說,海生才明白南方海邊的小城原來這麼熱鬧,南來北往的客人,都到這小城淘金來了,淘的是從海上漂來了洋垃圾,有物質的,也有文化上的洋垃圾。視窗開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蒼蠅臭蟲也會趁機飛進來。世界就是這麼奇妙。
海生問阿標,這些“洋垃圾”服裝是怎麼從國外運到中國來的。阿標顯得極其內行,他說: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