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不否認天地會所為是反清復明。可跟先生你這般,出於民族大義而為者又有幾人?”齊樂話未說完,只見陳近南木著臉左手一探,擦的一聲響,將桌子角兒抓了一塊下來。齊樂見狀,便看著陳近南,不再言語。良久,陳近南才嘆道:“永華失態了,請繼續罷。”齊樂點點頭,接著說道:“權力使人腐化,特別是對心志不堅之人。下面的人尚且如此,上面掌大權之人……”見陳近南手中發力,先前抓下的桌子角已成木屑紛紛而下,齊樂自然噤了聲,點到即止。看陳近南的臉色,怕是已想到鄭家那邊的王位之爭。
“唉。”人生嘛,一生中可能總要瘋狂幾次吧。齊樂長嘆一聲,道:“加我入會罷。”聞言,陳近南愣了愣,囁嚅道:“聽你方才所言,我原道你不會入會……”齊樂笑了笑,道:“我不入會,你又怎讓我當那青木堂香主。”“原來你已知我心中所想。”“我還知道你看上的是我在宮中身份,是也不是?”“……本是如此。但現下卻是因為你的確是個人才。”“好,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不介意你們是否利用我的身份。我既入會,自然會為天地會效力,只是我有話要說在前面。”說著齊樂看向陳近南,陳近南頷首,道:“但說無妨。”“我不會對康熙動手,你們也不能逼我加害於他。”陳近南思慮片刻,道:“不知是何理由?”聰明人就是好打交道,齊樂豎起三指道:“其一,皇室子弟眾多,除了一個康熙,後面陸續有來,殺康熙,沒有意義。其二,說句你不喜的話。明也好,清也罷,天下百姓,皆是無辜。咱們有心反清復明,自也有人只求生存,不在乎明清。現下康熙輕徭薄役,有心善待天下百姓,若換上個更糟的,受罪的還是百姓。”果真這話說完,陳近南似有絲絲不快,但也沒做辯駁,又聽齊樂說的是“咱們”,自是已將自己看成自己這邊一夥,這點卻是有些高興,便不再糾結,示意齊樂說完最後一條。“最後這第三……倒是我出於私心。我與他私交甚好,要說視他如弟弟也不為過,是以我不忍,也不願。”“……好。”陳近南權衡後算是與齊樂達成了私下協議。
齊樂入會這事算是定下了,陳近南大為高興,催著齊樂一起出去與眾位弟兄說。見陳近南真誠待己,齊樂忍不住道:“陳先生,你功高震主……我確有幾分敬佩於你,不願見你有不測……”聽罷陳近南身上明顯一顫,默不作聲。半晌後,轉身向齊樂凝視片刻,道:“你願不願拜我為師?”齊樂也凝視了陳近南片刻,笑了笑,拜倒在地,口稱:“師傅!”陳近南這次不再相扶,由她磕了三個頭,道:“夠了!”。
陳近南道:“我姓陳,名近南。這‘陳近南’三字,是江湖上所用。你今日既拜我為師,須得知道為師的真名。我真名叫作陳永華,永遠的永,中華之華。”說到自己真名時,壓低了聲音。人如其名,齊樂點點頭,道:“徒弟牢記心中,不敢洩漏。”陳近南又向她端詳半晌,緩緩說道:“你是我的第四個徒兒,說不定便是我的關門北子,天地會事務繁重,我沒功夫再收弟子。你的三個師兄,兩個在韃子交戰陣亡,一個死於國姓爺光復臺灣之役,都是為國捐軀的大好男兒……”絮絮叨叨又說教不少,方才攜了齊樂去到大廳。
大廳上本來坐著二十來人,一見總舵主進來,登時肅立。陳近南點了點頭,走到上首的第二張椅上坐下。齊樂見居中中張椅子空著,在師傅之上還空著一張椅子,心下了然,那張應當是留給鄭王府的。
陳近南道:“眾位兄弟,昔日我有一小徒,性子頑劣,不服管教,我曾將她逐出門牆。而今她已知悔改過,今日我將她重新收回門下。”向齊樂一指,道:“就是她!”先前齊樂作怪,說自己是陳近南弟子,現下陳近南順勢替她圓了回來,也算是賣她個人情。
眾人一齊上前,抱拳躬身,說道:“恭喜總舵主。”又向齊樂拱手,紛紛道喜。各人臉色有的顯得十分歡喜,有的則大為詫異,有的則似乎不敢相信。
陳近南吩咐齊樂:“見過了眾位伯伯、叔叔。”齊樂向眾人躬身見禮。一共引見了九堂的香主,以後引見的便是位份和職司較次的人。那九堂香主都還了半禮。連稱:“不敢,小兄弟請起。”陳近南待齊樂和眾人相見已畢,說道:“眾位兄弟,這次小徒重回山牆後,想要她入我天地會。”眾人齊聲道:“那再好也沒有了。”
蓮花堂香主蔡德忠是個白髮白鬚的老者,說道:“自來名師必出高徒。總舵主的弟子,必是一位智勇兼全的小俠,在我會中,必將建立大功。”家後堂香主馬超興又矮又胖,笑容可掬,說道:“今日和齊家小兄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