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走進浴室看見個男人赤著上身跟鏡子面前刮鬍子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尖叫。不過叫了幾回後也不敢再叫了,因為有次我一叫喚陸敘就在下巴上拉了條長長的口子,那天的情形我記憶深刻,因為陸敘一邊下巴淌血,一邊特憤怒地對我說,長得挺漂亮的一女的,叫起來怎麼跟牲口似的!我當時被鮮血淋漓的畫面嚇傻了,忘記了打他。之後的幾天陸敘一直貼著創可貼上班,小樣兒特滑稽。
和陸敘住久了我發現我並不瞭解他,一直以來我覺得他就是那種在溺愛的環境里長大的,沒經過風浪,沒經過挫折,工作起來就沒人性,不懂得情調。可是我發現我錯了。當我看到他坐在地板上帶著耳機聽那些有著妖豔封面的搖滾CD臉上有著如同孩子般的表情的時候,當我看到他拿著小鐵鍬在花園裡種向日葵的時候,當我看到他的電腦桌上放著盆小仙人掌的時候,當我看著他拿著一本畫冊坐在廚房裡等著爐火上的湯熬好的時候,我恍惚地覺得自己像在看著曾經的顧小北,我忽然發現他們居然那麼相似。
我發現自己還是忘不了顧小北。有時候一閉上眼睛,我就看到小北那張憂傷的臉。在夢裡,他的身邊總是不斷有花落下來,我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我不想去找算命的人來幫我解夢。自從上次我去寺廟一個老和尚說我會走財運,結果第二天我的錢包就掉了之後,我就再也不相信那些為我占夢的人了。
我想,之所以夢見,是因為太想念吧。
生活就這樣一直過下來了,沒什麼波瀾,有時候我都覺得似乎我以後就會這樣一直過下去了。生老病死,草木枯榮,我踢著正步挺牛掰地走向我的三十歲。多豪邁啊。
被電話吵醒的時候我發現陽光已經很刺眼了。其實我很早就聽到電話了,不想接,讓它響。我這人天生適合在惡劣的環境中繼續維持我舒適而安逸的姿勢,比如這種情況,我估計就算你再弄三個電話來一起響,我仍然能睡得口若懸河。不過陸敘不行。我夢中就覺得有人在打我,而且打得特狠,我睜開眼就看到陸敘穿著一睡褲光著上身站在我面前拿枕頭砸我。我當時大腦中就聯想起電視中純潔少女被禽獸玷汙的劇情,我拉著被子護在胸前,“你要幹嗎?!”陸敘沒回答我,眯著眼睛,用手指著那電話。我明白過來了,他估計被電話弄得受不了了。因為我曾經叫他不準接電話的。我看著陸敘一頭亂髮跟獅子似的走回他的房間,覺得自己當時有那種想法真的比較下流。
電話是火柴打來的,我一聽到火柴就知道我不能再睡了。我爬起來靠在床頭兒,跟丫在電話裡貧。我說,姐姐,跟哪兒發財呢?
我今兒自我放假呢,林嵐出來陪我溜達溜達吧。你到上海這麼久還沒怎麼逛過吧,整天跟寫字樓裡竄上竄下的,你不累啊?
說實話,有點兒,每天在單位,用十幾種不同的軟體處理無窮無盡的設計,一個平面陸敘非要我拿五種不同的設計出來,很多時候我就埋頭於那些設計畫稿中感嘆我的青春流淌,嘩啦啦跟抽水馬桶一樣一去不再回來。
於是我跟火柴說,好啊,今天把你妹妹帶哪兒去啊?
買衣服吧,到上海來之後都沒怎麼見你逛過街,你丫在北京可是每個星期都血洗燕莎賽特啊,怎麼一到上海從良啦?
我說得了姐姐,你別貧了,趕緊過來接我。我收拾收拾,一會兒就行。
掛上電話我就起來了,開始梳妝打扮。別人都說上海的女人只能用精緻來形容,我雖然是一北京柴火妞,可是我畢竟也混到上海來了呀,多能耐啊,而且我是跟火柴小姐出去,再怎麼也不能反差太大呀。
等我收拾得差不多了,陸敘正好起來,睡眼蒙地在浴室裡刷牙。我坐沙發上跟那兒看電視呢,突然看到前陣子我和陸敘做的一個廣告正在播出,說實話,那個廣告挺成功的,商家也樂意往電視臺砸錢,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每個頻道都能看到我和陸敘偉大的創意。聽到廣告的聲音,陸敘拿著杯子叼著牙刷就出來了,站在我面前,盯著電視看,看了半晌,說了句,真是傑作啊!我當時正在喝水,差點兒想把杯子朝他砸過去。我抬頭看他,發現他還是不穿衣服滿房間亂晃,我也沒管住自己的眼睛,在他上三路下三路來回打量。沒辦法,誰叫他身材好,跟模特似的。結果陸敘估計覺得我在看他,於是也回過頭來看我。我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先發制人,我說你以後能不能穿上衣服再出來溜達?他盯著我,純情的大眼睛眨了眨,半晌說,看吧,我不收你錢。我正想從沙發上騰空而起,門鈴響了,我大手一揮,去開門。陸敘就拿著漱口的杯子開門去了,門一開啟,火柴笑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