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隨意地說著話,沒過一會,秦福進來輕聲道:“皇上,晚膳備好了。”
袁授拉著顧晚晴起身,見秦福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又停下,“怎麼?”
“太上皇醒了,想見皇上。”
袁授想了想,仍是拉著顧晚晴前去用膳,並不急著去見鎮北王,但也吩咐了一句,“讓他醒著。”
鎮北王中了毒,日日昏睡一事自於袁授脫不了干係,袁授也沒有讓他那麼早醒的意思,所以他這一睡就是大半年,顧晚晴早有心去見鎮北王問他一些事情,都因不想破壞袁授的計劃而未能成行,現在聽袁授如此吩咐,不由心中一動。
“不准你去見他。”
袁授突然出聲,顧晚晴呆了呆,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
“我的頭痛症沒有關係,已經不會犯了。”
顧晚晴怔怔地看著他,很長時間忘了說話。
袁授無奈,輕握了一下她的手,“他是不會死心的,有機會定會反擊。別讓我擔心,別去見他,好嗎?”
他的指尖微涼,眼中卻飽含著濃重的憂慮,顧晚晴的心頭被驟然泛起的暖意緊緊包裹,輕輕點了點頭。
她的確是想去問問鎮北王,袁授當初吃的“九轉靈竅丸”到底是什麼東西,從何而得。這大半年來她幾乎查遍了顧家的醫典與宮中的秘本,也沒查到這麼一種藥,袁授的頭痛症在她心中始終是一塊心病,如果能從鎮北王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哪怕沒有解藥來源,也會為她指引一個新的方向。
顧晚晴答應了,袁授輕輕一笑放開她,用過晚膳後交待她先睡,便連夜離開了甘泉宮。
整整一晚袁授都沒有回來,不過第二天下午得了旨意的葉顧氏便入了宮,母女二人相見自然分外開心,又召來已在宮內行走的葉昭陽,三人團聚,其樂融融。
葉昭陽已經十五歲,雖然才和顧晚晴一般高,但再不是那個只會瞪眼耍無賴的小孩子了,他穿著五品太醫院士的官服,極力地挺著稍嫌瘦弱的胸膛,板臉扮嚴肅的樣子讓顧晚晴笑得直不起腰來。冬杏雖然才滿十九,可在顧家的時候就常常照顧顧家母子,也算是看著葉昭陽長大的,言語上免不了虧他幾句,葉昭陽全都充耳不聞,挺直著身板端架子,又讓眾人笑了個夠。
當天晚上,顧晚晴留葉顧氏在自己寢殿中過夜,特別差人去通知袁授讓他今夜不必過來,這一舉動引得葉顧氏好大的惶恐,連連規勸顧晚晴要溫順體貼,顧晚晴笑著應了,卻也不放她走,葉顧氏無法,只得依著她在甘泉宮睡下,晚上又不免左右囑咐,只說袁授現在身份不比以前,不能再動不動就發脾氣,顧晚晴靠在她身邊靜靜地聽著,挑她換氣的功夫把袁授廢黜麗嬪的事說了一遍,葉顧氏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嘆了一聲,“他如此待你,也不知是你的幸,還是不幸。”
顧晚晴笑笑,就那麼挨在葉顧氏身邊睡了,葉顧氏卻輾轉反側地直到半夜才昏昏睡去,等她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她身邊的顧晚晴倒睜了眼睛,眼底清明一片,哪有絲毫睏倦之意?
顧晚晴睡不著的原因有很多,多到她不願一一細數,剛剛裝睡也是不想葉顧氏擔心,現在正好,她早想給葉顧氏看看身體狀況,眼下正是好時機。
以往葉顧氏入宮每次都是那幾件事,不是問她和袁授相處得如何,就是問她有沒有受孕,再不然就是不知從哪求來的求子靈符成把成把的塞給她,讓她根本無暇去問別的事情。
摸上葉顧氏的手腕,顧晚晴凝神細聽,沒過一會,面上漸現安心之色。葉顧氏身體底子不錯,只是最近養胖了不少,驟然發胖,對臟腑形成壓力,以致肝腎稍有不調,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摸出天醫玉,就在顧晚晴試圖運起異能時,她的胸口突感一陣鈍痛,身上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周身如同虛脫一般痠軟無力,她張了張嘴,卻連音節都沒能發出一聲,胸口的痛意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至全身,那感覺,就像一點火光落入油中,火勢瞬時燃開一般,一點停留的餘地都不給她。
到底怎麼了?是異能的反噬嗎?顧晚晴緊咬牙關,勉力抬手一看,手心中原本紅得妖豔的一對紅痣此時赫然灰暗無光,似乎被抽走了一切生機。
這到底是……顧晚晴的思緒戛然而止,幾個呼吸間,便已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這一定是上天對她亂使異能的懲罰。
這是顧晚晴重拾意識後的第一個想法。
上天給了顧還珠如此逆天的能力,自是希望她仁濟天下醫治世人的,可她,卻用來害人,用來剷除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