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縣城東南而去。他要去項成賢項公子家裡借宿一晚。這次到了縣城,方應物打算先順道拜訪一下知縣和故舊,然後再回花溪去,所以要先找個地方借宿。
當初在淳安時,方應物與來自縣東的錦溪洪松、項成賢兩人最為交好,也在項宅住過幾次,這次自然還去項宅了。
不過到了項宅門前,卻見在鐵將軍把守下,大門緊閉不開。門前臺階上多有灰塵。彷彿很久沒住人了。
向左鄰右舍打聽過,原來這項大公子早被家人捉回錦溪老家,去閉門讀書了,所以縣城這處宅子便空著。別說項成賢。時常與項成賢同進同出的洪松也回了錦溪讀書去。
這兩位好友都不在縣城,小小山區縣城裡也沒有什麼旅舍,而且方應物這穿越者又沒有望門投宿去陌生人家的習慣。於是今晚沒有地方住了。
最後他只好繞去了西門外賀齊老爺廟裡,找廟祝借了一間小小屋子。安置好自己的行李。方應物就向城中縣衙而去。
對於這條路線,方應物可以說是很熟悉了。當初幾次考試、幾次去縣衙。都是從這條路上經過的。這次重回故里,重走這條路,方應物就發現了一個明顯的變化。
在他記憶裡,西門外有四座進士牌坊,向世人昭示著縣西諸鄉里的人文昌盛。其中有一座還是他生母那邊胡家的,好像是外祖父的兄長,名諱胡拱辰的。
但此刻方應物站在西門外大道上,赫然發現牌坊變成了五座,比記憶中多了一座。而且這座新牌坊比前四個更高、更寬。走的近了,新牌坊上面有幾個大字清晰可見——解元進士坊。
這分明就是為父親新立起的牌坊!方應物站在牌坊下,心頭湧起一陣自豪感,還有一點幻想。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榮登皇榜,那麼是不是又要多出一處“父子進士坊”,幾百年後也被後世人所研究仰慕?
縣衙里胥吏幾乎都認得方應物這個令他們還記憶猶新的風雲人物,所以沒人阻攔他。方應物得以毫無阻礙的從大門、儀門一直繞過大堂,走到了後堂庭院門口。
今天不是審案日子,汪知縣就在後堂處理公務。門子稟報過後,便引了方應物進去。
汪貴汪縣尊是成化十一年的三甲進士,並於當年被任命為淳安縣知縣。到去年也就是成化十四年,正好滿了三年任期。赴京接受任滿考察後,汪大人繼續擔任淳安縣知縣,所以現在是他的第二個任期。
“老父臺近來可好?”方應物問候道。
再見到方應物,汪知縣心中萬般感慨。這一年多來,方應物這還沒入官場門的少年人,在官場上似乎遠遠比他風生水起。
在京城述職時,耳聞過方應物救父的故事;在邸報上,依稀看得出方應物獻上邊策的功業;更不用說最近的省城大地震,浙江的官員誰不驚愕?
兩年前第一次見到方應物時,他不過是個風雨飄搖的小生童,還需要透過獻上“衙齋臥聽蕭蕭竹”來對自己進行拍馬。
而眼前的方應物,彷彿完全是另一個人了。聽說新巡撫與他關係匪淺,說不得要與兩年前反過來了。。。。。。
當然,汪大知縣還不是極其沒品格的人,不至於為這點淵源便能卑躬屈膝。但他在心態上確實無法擺出父母官上位者的架子了,幾乎與方應物平等相待。
沒什麼營養的談了一個時辰,方應物看看禮數已經盡到,就主動告辭。除此之外,縣城裡沒有其他值得拜訪的人了,商相公也不在縣城中居住,須得另擇時間專門去拜見。
當夜方應物便住宿在西廟破屋裡,一如當年從花溪村落中赴縣城考試、打官司的時候。
到了次日,方應物起身踏上了回花溪的山路。午後時分,先到達了下花溪村,然後路過中花溪村。
等他進入本家所在的上花溪時,遠遠地便望見了村口也豎起了一座新牌坊,雖然沒走近,但方應物猜得出這必然還是為父親立的。
方應物這花溪名人歸來的訊息早已經傳到了村中,登時從村口湧出百十人迎接,男女老少皆有。若非正值農時,只怕人會更多。
沒有別的意思,單純就是圍觀看熱鬧而已,閉塞山村裡的鄉民難得有什麼娛樂活動,圍觀一下據說將來能當官老爺的大人物也是一種樂趣。
方應物沒想到自己回家會引起同族這麼大動靜,只能苦笑幾聲,對領頭的族長方逢時兼花溪里長道:“小子真是驚擾到族親們了!”
方族長笑眯眯的與有榮焉,擺手道:“小相公淨說這見外話,實在顯得生分了!”
方應物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