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覺得尚銘此人很有意思。前一刻可以虛張聲勢的對你嚴刑拷打,後一刻就可以委曲求全;前一刻可以高高的擺出廠公架子。後一刻就能放低身段主動登門造訪。
想至此處,方應物主動問道:“不知尚公前來有何見教?”
尚銘不等招呼,徑自坐下,然後才答道:“昨日孩兒們去西廠抓了韋千戶,這並非我的本意,實乃天子昨日下了手詔捉人,因而我東廠不敢抗旨,只能去將韋千戶捉拿關押。”
方應物擺擺手道:“尚公大可不必解釋,這與我何干?”尚銘迅速接話道:“若汪公問起時,還請方大人替我分說一二。”
原來如此,方應物恍然大悟!汪太監過去幾年囂張跋扈,在尚公公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這次奉命抓了西廠千戶韋瑛,誰知道汪芷會不會發怒報復?
雖然汪太監倉皇遠赴宣大,好像是故意逃出去一樣,但尚銘知道汪直這種人隨時會鹹魚翻身,仍不敢掉以輕心。
方應物明白了,尚銘很清楚自己與汪直的友好關係,所以才會把話說到自己這裡,算是對著汪芷隔空喊話,解釋一下不得不為之的苦衷。
但方應物在口頭上不會答應什麼,只是裝作沒聽明白,含糊幾聲而已。
“此外還有另一件事,須請方大人協助。”尚銘又起了話頭,“還是關於韋千戶的,聽說韋千戶曾經從宛平縣貪了三千兩銀子?”
方應物若有所思,這尚公公如果專門為了委託自己向汪芷傳話,那就未免小題大做了,果然還是有其他目的。他故意很疑惑的說:“這是宛平縣與西廠的事情,尚公問此作甚?”
尚銘很坦誠的說:“皇爺命我捉拿韋千戶審問,總要給皇爺一個交待,我看拿此事做文章不錯。”
方應物又明白了,天子要殺韋瑛這條狗,東廠作為具體經辦人就要找出點藉口。但韋瑛在西廠多年,手上沾惹的多是政治鬥爭,這裡面背後牽涉複雜,有時連天子本人都是黑手,根本不便公開出來。
相比之下,如果以貪贓罪名來處置韋瑛,麻煩相對就少一點,又可以達到治罪的目的。就像當初天子處置自己,為了避免麻煩非要另找一個“勾結內宦”的罪名,與這次又是一個道理。
正好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去西廠要債大鬧一場,把三千兩銀子的事情傳到東廠了。。。。。。想必尚公公聽說了此事,感覺是想睡覺遇到個枕頭一般的驚喜。
如果東廠想要調查韋千戶貪贓事情,當然需要宛平縣配合了,又加上要透過方應物向汪太監解釋,故而尚銘親自登門來說事情。
但方應物現在卻陷入了小小的糾結裡。。。。。。自己到底配合不配合尚公公?
韋瑛這個人很不討喜,能坑他一把,自然是喜聞樂見的。但政治人物不能感情用事,如今汪芷遠遁,韋瑛若被治罪,只怕西廠就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倒掉,天子便可以順應人心的罷去西廠。若汪芷汪太監的西廠倒掉了,對自己有好處麼?(未完待續。。)
第三百八十三章 老泰山誤會了!
尚銘與方應物也算是打過幾次交道了,對方應物個性有所瞭解,知道他心志比較堅定,不會輕易被人左右。
便在臨走之前又道:“韋瑛也好,西廠也罷,全在天子一念之間,方大人豈不聞順天者昌、逆天者徒勞?螳臂當車這種事情,實在不明智。”
方應物送走尚銘,暫時按下了這起心思,又拿起今天狀詞研究一番。而後便書寫了一張傳票,招來張貴吩咐道:“張差役你持票去永平伯府上,傳永平伯三日後過堂!”
張貴雖然這幾日屢屢被新知縣驚嚇,但此時仍然又一次被嚇了一跳,一時忘了尊卑之別反問道:“敢問大老爺,是讓小的去傳喚永平伯?”
方應物明白張貴想什麼,便答道:“傳票是發給永平伯的,至於他是否會來,亦或派家人代替過堂,且看看再說。”
如此張貴暗中鬆了口氣,聽大老爺這意思,他只負責把傳票送過去即可,並不知道強行要求他帶了永平伯或者永平伯府上什麼人回縣衙。真要那樣,就是兩頭怕了,去了永平伯府說不定要捱打,完不成任務回來按規矩又要打板子。
揮揮手讓張貴下去,方應物抬眼看了看日頭。想到自己上任已經三日,一直沒有回過家,如今對衙門情況漸漸熟悉,公務也開始上手,今晚也該回去一下。
把婁天化招來,方應物吩咐道:“本官今晚要回去問安,你在衙門裡守著,有大事再傳稟本官。”
婁天化卻稟報道:“方才縣丞、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