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過,從來沒有人能這樣觸怒他,她的一個不屑的眼神竟然讓他暴怒。
秦思感覺到胸悶難當,他喘了一口粗氣,直直地瞪著她,她越是從容,他臉上的肌肉便越是頻繁的抽動,心底的憤怒也越是蒸騰。
“你知道我是誰,你一定是小樓!”他牙齒中蹦出幾個字。
“原本聽說探花郎在後園,還想要一睹風采,卻不料竟然是這等不知廉恥之輩。”江小樓表現出對他十分厭惡的模樣,淡淡對小蝶道:“走吧。”
然而秦思卻再一次攔在她的面前。
“為什麼?”
他吐出的字像是從心肺中擠壓而出,一字字刺骨。
江小樓盯著他,美麗的眼眸,如有刀光閃動:“因為我從不認識你。”
秦思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還是堅持:“不,你是江小樓,你是我的未婚妻。”
江小樓一聲輕笑,轉身就走,毫無留戀。
秦思盯著她的背影,幾乎忘記了言語。
江小樓是一個特別的人,她成就了他生命中十分悽美的夢境。
他是發自內心憐惜過江小樓的,她是個美麗溫柔而且聰慧的人,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心智談吐,都不曾辱沒了他。所有人都說他和她是一對璧人,於是他也這樣認為,她是足夠匹配他的。
可是後來,他中了探花郎,從一屆商戶之子躍身官階。他心底藏著驕傲,一定要在仕途上大展宏圖。然而現實讓他失望,那些人壓根不在意他的才華,他們只是在背後輕蔑地說,那是一個出身商戶的賤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賤民,商戶之子,這個烙印他一輩子也甩不脫。漸漸的,他開始憎恨自己的這個身份,憎恨這個阻礙自己的烙印。可他無法選擇父母,只能選擇另外一條進身之階,迎娶顯貴之女。原本他可以放過江小樓,完全不必做到那樣狠,可是——既然要往上爬,就要不顧一切,這個女人美麗溫柔,勝過那些庸脂俗粉千百倍,她是一個極好的禮物。
冷靜判斷形勢,毫不猶豫利用,狠心絕情將她推入深淵,他抓緊身邊一切可用的助力,往上爬。
後來,他經常從夢中驚醒,逐漸開始懷念起當初那個眼睛黑亮善良天真的單純女子。她是愛他的,真誠的熱愛著他,期盼著成為他的新娘,可他卻將她反綁著送入紫衣侯府。依她的個性,熬不了多久,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了。所以他才肆無忌憚地懷念著她,他懷念的,甚至也不是當初的江小樓。或許,他只是懷念生命中曾經有過的一抹率真。
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唇角譏誚眼神嫵媚,對他的態度冷酷如岩石,脫胎換骨的她,早已換了另外一個人。
強烈的恐懼湧上心頭,一瞬間變得無比清晰。然而他卻清晰的知道,與恐懼相伴而生的竟然有一種隱隱的興奮,那興奮在他的心中瘋狂起來,直至熊熊燃燒。
她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這是他絕對想不到的。既讓人恐怖,又讓人無比狂亂的事實——
第66章舊情難忘
秦思低聲吩咐:“替我跟著她,務必要查到她住在何處!”
隨從雖然疑惑,卻是領命而去。那兩個年輕女子帶著婢女出了佛寺,他們一路追蹤到人群中,卻被上香的人衝散了,再去尋找,早已是不見蹤影。
馬車上,酈雪凝看著江小樓,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秦思。”
江小樓笑著點了點頭,笑容十分溫柔:“自然。”
“果然俊朗挺拔,體態風流,我想,若是自己年輕幾歲,也會喜歡上這樣的男子。”酈雪凝輕輕道。
江小樓冷冷一笑,喜歡,愛?那是什麼東西,那些不過是年少輕狂的一時迷惑,最終在冷酷的現實中破滅。白紙被墨潑了,只會越發髒汙,又怎麼回覆當初的潔白如雪。所有的愛情不過是一場幻夢,她早就夢醒了。
酈雪凝有些猶豫:“他剛開始似乎將我當成了你,十分激動。”
江小樓喝了一口茶,神色漠然:“是激動還是恐懼,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酈雪凝覺得有些不妥:“你這樣貿貿然在他面前出現,實在是太危險,若是他——”
“再聰明的人,都會在最緊要的關頭做出錯誤的選擇,他也一樣。”江小樓含笑。
如果她第一次遇上的就不是錯誤的人,也許她不會家破人亡、無家可歸。現在,已經到了她向秦家討回公道的時候。秦思,你應該洗乾淨脖子,慢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