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問他:“尊下何人?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半晌,白雲公子輕輕幽幽地發出一聲嘆息。
“公子?”媚雪不解的望著他。
“我只問你,你愛著杜放鶴嗎?”他的聲音壓抑著透了出來,低而有力。
媚雪睜大了那對迷濛的眸子,露出一臉天真的困惑。
“回答我,請你。”他的心跳跑馬似的奔騰,自覺像等待判決的階下囚。
“是的,我愛他!”她清晰的說。
他猛的一震,表露了進屋以來唯一一次的情緒。
“公子,你究竟是誰?為什麼問……”
白雲公子沒有回答,不讓人瞧見他顯得蒼白的面龐,一顆心似沉入黝黑而淒涼的谷底。她的回答是解脫了他?還是將他打入更深一層的地獄?他不知道。
“我的情劫,指的就是這件事吧?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他的心在受苦,即使他學得通天本事,也救不了自己。
媚雪仰視男子的背影,內心驀然閃出一抹意念;多麼出色的一個男人,卻有著一個不開心的靈魂。她的眼裡不禁染上哀憐的神色。
白雲公子預知情劫未了,上次為她逼毒治病時,細觀過她的掌紋,看出她這一生將歷三次死劫,若能歷遍劫數而大難不死,從此大富大貴,福壽雙全。
怎奈,一個人豈有三次死裡逃生的機會?
所以他想帶走她,或可逃過那最後、最兇的一劫。
可是他明白;強摘的瓜不甜。
他只有走!
晚風撲進,媚雪只覺眼前一花,已不見他的人影。
是夢?非夢?
他是凡人?抑是神祗?
那一夜,她的夢裡蒙上了一層迷離的薄霧,有個男人向她走來,與她山盟海誓,欲訴情衷,可是,她總看不清他的臉,她努力睜大雙眼,卻仍被薄霧封鎖視線……他是誰?是十郎吧?為什麼不教她看清他?反而愈去愈遠?十郎,十郎……
她驚醒,汗涔涔的。
天亮了,陽光下光明總是存在的,她慶幸那只是一場夢。
杜放鶴來時,她沒有告訴他夜裡的遭遇,總覺得難以啟齒。一名男子出入王府如進無人之地,說出來他會信嗎?如果他信了,能接受那男子夜闖香閨只為了問她一句話嗎?自己都覺得好滑稽、好荒謬,懷疑是夢,更何況是他。
“阿媚!”杜放鶴覷個無人處,一把擁住了她,他的嘴唇滑落到她肩上,密密的貼著她,狂熱而驚猛的吮吻著,她渾身乏力有若棉絮,不由得低低呻吟,反應著他……
“明天,你就是我的了。”
“你的、你的……”
真實的擁抱,溫暖的胸膛,才是她追尋了十七年的避風港。
媚雪偎靠著他,安心的、含笑的合上眼睛。
昨夜的一場虛夢,遠了,遠了。
冰冷的眼睛被仇恨和憤怒燃燒起兩簇火焰,上官琳握住扶手的雙掌浮上一條條的青筋。
今夜,是威遠侯和秦媚雪的花燭良宵,他如願以償的迎娶江南美人,可知有一個女人為了他,墜樓、毀容、傷殘!他可在乎?甚至,可曾記得她?
十四歲之前的上官琳,是活潑、頑皮,令父母又憐又愛又有點傷腦筋的掌上明珠,她的母親為著要強迫她學會刺繡,不時產生挫折感,但她又是那樣明朗討人歡心的一個孩子,依偎膝下,著實安慰了父母心。
如今想來,那是她最感幸福、無憂無慮的日子,竟像電光一閃般,讓她來不及伸手去抓住便消逝了。
假使那天她乖乖地待在房裡,聽母親的話學刺繡,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
上官琳伸手撫摸凹凸不平的面頰,憶起改變她命運的那一日──
元宵節的前兩日,她和小婢互換了衣服,一個人溜出府去觀賞街市上熱鬧繽紛的五彩花燈,想著元宵之夜,萬燈齊放,有若繁星點點齊墜京城,將是多美的一幅景象!可惜到時候,爹孃會將她看得很緊,只有提前賞燈,於腦海中想像一番。
逛到定國寺的門口,她瞧見密壓壓擠著一大批男女,耳朵聽著嗡嗡嗡的一堆聲音,手腳俐落的排開眾人,擠到前頭去。
“什麼事?”她眼睛忙,嘴也忙:“出了什麼事?”
“不知哪幫賊子把門口的石獅子移開原位三尺遠,飛帖告訴住持,除非拿出三百兩銀子,否則元宵之夜就讓善男信女來看定國寺的笑話。這石獅子重達三百斤,寺裡的和尚花了一天的工夫都沒法子移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