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的同門弟子,這有些離經叛道的念頭,給徹底的打消——要知道,這少年此去羅浮山,卻是要去擔當那“四海堂”的堂主;如果他道心不堅,若是鬧出什麼事體來,那可是非同小可!
念及此處,這位敦厚堅毅的上清弟子,越發覺得自己責任重大。略一沉吟,他便想到了一個頗合情理的說法:
“道兄還是心太軟了——現在這小妖女還小;若是等她再大上一些,她那些個野性,便會都顯露出來了。道兄可千萬別被她那美貌的外相給迷惑住了——舉凡世上諸物,越是絢爛,則害處越大。我教教主李老真君便曾教誨道,‘五音令人耳聾,五色令人目盲……’”
“呃~道兄此言也是有理。只不過,道兄可曾想過,那神龍玄武之類的聖靈,卻也是非我族類之物;難道,他們也是那妖邪一流?”
“這……這些聖靈、卻連我輩也是望塵莫及……當然不能算在妖邪之內。我所說的妖邪,卻是那些個山精草怪之流;不是那……”
說這句話時,陳子平已不似方才那般理直氣壯,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正在他吞吞吐吐之時,卻是被醒言截過話頭:
“其實,陳道兄,我覺得啊,我們因那龍鳳鸞麟,是這世間罕見的仙靈神獸,便敬它、贊它、譽它,我等還常常自慚形穢。但遇著那些個不如我等的山妖野怪,卻是憎它、謗它、厭它,都欲除之而後快——這卻不是有些勢利?”
“依俺看,便如我人類之中,有那善惡之分;那精靈異怪之類,卻也是不可一概而論。”
“李老君也說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這悠悠無為的天地面前,我等與那精怪木石,又有何處不同?”
醒言這番言語,雖然說得平心靜氣,但聽在這位上清宮弟子耳裡,卻如同響雷一般:
“這說法兒,卻是前所未聞……不過,似乎也是無從反駁——是啊,對那祥龍瑞鳳之類,我等為何便不以為妖,反以為神?他們卻也是非我族類啊!這……”
一時間,這位上清弟子陳子平,只覺得自己一向奉為規晷、深信不疑的信念,卻是在這一刻,似是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紋隙。
不過,畢竟那觀念已是根深蒂固;怔仲了半晌之後,這位上清弟子在心裡安慰自己道:
“唔,應該不是這樣的——一定是我道德不深,有哪處未曾解得。這教中向來奉行的意旨,應該是絕對不會錯的!”
現在,陳子平似乎找到一顆定心丸,心情略為平復了一些。
此時,醒言也不再說話。兩人便這樣放任著身下的毛驢,順著山道迤邐而行。
閒話略過;醒言、陳子平二人,便這樣日行夜宿,終於在離開羅陽七天之後,來到了那上清宮所在的羅浮山下。
此時,已是接近四月底了。
現在,醒言與陳子平二人,已是徒步行走在這羅浮山的入山山道上了。
在離這羅浮山不遠的傳羅縣城內,醒言已將那兩頭代步了大半月的毛驢,給作價賣掉了。因為據陳子平說,入羅浮山上那上清宮,一路上頗涉險峻;這毛驢非但不能代步,倒反是個累贅。
這一路上,陳子平已將這上清宮與羅浮山的大致情況,跟醒言說過好幾遍。現在,這兩人便正在向那坐落於羅浮山飛雲頂上的上清宮主殿進發——
羅浮山,乃道教十大洞天之一,位列第七洞天,名為“朱明曜真之洞天”,常稱為“朱明洞”。這“第七洞天”的羅浮山麓,卻是委實不小,方圓五百餘里,清幽靈秀,雲煙縹緲,真個是雄峰相繼,峻脈連綿。
這麼大一座山場,卻被歷代都封給這道教大派上清宮。
而醒言現在入得的這羅浮山上清宮,其實並不止有一處道觀。在那羅浮主峰飛雲頂,以及環繞周圍的三座山峰之上,均有道場。在上清門中,向有“二閣二堂四殿”之說。
這“二閣”之首,便是那名揚道門的上清宮“觀天閣”,是上清教中輩分極尊的長老靜修之地。另一閣,便是那上清宮藏經之所“天一閣”。這觀天閣與天一閣,均在飛雲頂上。
對於這天一閣,醒言倒是蠻有印象,似乎那老道清河,當年便曾是這天一閣的“高階道士”。
接下來的“二堂”,乃“擅事堂”、“四海堂”。前者負責管理上清門中各種閒雜事體,也在飛雲頂上;後者“四海堂”,則是上清宮俗家弟子堂,在那環繞飛雲頂的三峰之一、抱霞峰上。醒言這次來上清宮,也正是要來擔當這四海堂的堂主。
而上清宮的主體,則便是這“二閣二堂